手抱婴孩的郑无止刚刚从火海中冲出来,就看见了这令他心神俱裂的一幕,他眦目欲裂,却无论如何都来不及赶过去救人,只有一声心痛至极的高喝响彻云霄:“清述”霍存以为自己死定了,她连郑无止那一句呼唤都听得不真切,直像是九重云天外传来的靡靡梵音。
可是正当她闭紧双眼的时候,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一个身影扑到了霍存,把她死死地压在身下护着,自己的背上却是插满了弩箭。
“陛……陛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您……万万不能再这样任性,置身险境了……”
身上压着的人断断续续地挤出这一句话来,等到说完时已经呕出了一滩泛黑的鲜血。
霍存惊魂未定,唯一能做的就是颤栗和喘息,可是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时候已经恢复了思考能力,这半路杀出相护于她的男子,声音怎的有些耳熟!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打量了一下此人,他竟然是身穿道袍头戴斗笠,这一身打扮与刚刚的垂钓人无异!
来不及细想,那人已经浑身卸力昏死过去,郑无止发了疯一样冲过来,不管自己还抱着孩子,就抽出那着道袍人的佩剑来持起,挡在霍存跟那人前方,万分戒备地盯着弩箭发出的方向,后续的三五只箭尽数被他扫落。
巡逻的官兵也刚刚赶到,发出攻击的人见伤的只是目标以外的人,再缠斗下去也是无望,只留下一阵烟雾掩护便抽身离去了。
危机退散,郑无止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刚刚那极度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下来,眼前便开始发黑,头脑更是一阵一阵的晕眩,可是他顾不了这许多,立刻扔了剑上前去查看霍存的情况。
“清述,清述你没事吧!”郑无止单手把压在霍存上方保护她的人给搬开,紧张地抓着霍存上看下看。
霍存却只是摇了摇头,接过了那个婴儿,示意他照看好那个受了重伤的人。
郑无止早就知道这斗笠蒙面道袍的人情况不容乐观,这次触碰他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他身体随着呼吸的翕动了。他扒下那面巾来,却与霍存齐齐大吃一惊!
“梁文轩!”霍存完全不曾料到竟然会是那个在后宫中横冲直撞毫无头脑的人用自己的命救了她。
“是他?”郑无止也是一副凝重的神情。
梁文轩究竟是什么身份,那些无脑的行为是否都是他故意伪装消除旁人忌惮,他是如何从宫中脱身出来的,出来的目的又究竟为何……这些都是不得而知的事情。
“气息已经几乎察觉不到了……”郑无止探了他的鼻息。
来的那一队巡逻官兵一部分去扑救火情,一部分过来查问这三个在街上仅剩的人的情况,态度十分傲慢无礼。
“喂!那边那三个,怎么回事!”领头的人语气很不友好,问句没有丝毫询问的意味在,明显是要把他们当作是起火案的嫌疑犯,抓起来顶罪交差。
“你们巡逻不利,未能及时发现隐患,火灾发生之后赶来还如此迟缓怠慢,以至于蔓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损失严重,人命关天,怎么还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霍存怒极训斥。
“呦呵,你这小娘儿们,敢教训起你官爷来了,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小的们,给哥哥我把这几个心怀不轨,蓄意纵火的歹徒给我带走!”京卫多是官家子弟担当,不少都是靠着恩荫吃饭的纨绔子弟,听了霍存这么不客气的话,肯定是气不打一处来。
霍存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婴孩和躺在她腿上奄奄一息的梁文轩,郑无止则是准备拿刀再战。
“挣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当今皇帝陛下,你们竟敢公然在天子面前为非作歹、胡乱嫁祸罪名,还企图冒犯圣驾,你们该当何罪!”郑无止脚尖一点一勾就把刚刚扔下的那柄剑重新握到了手中,对准了那些准备上前来的巡逻兵。
“我呸,是个女的就能说是当今皇帝了?那爷爷我还是天王老子呢!带走带走带走!”领头的人显然不相信他们的说辞,他也没有资格去面圣,更谈不上认得出霍存的面容了,不过在他的认知里,皇帝尊贵无比,尤其是女皇帝,怎么可能大正月十五的出来在街上乱逛,还恰好遇上这火灾混乱,发现了巡逻官兵乃至整个京卫的腐朽?
何况霍存跟郑无止为了避过所有人的眼睛出来,当然是乔装打扮不带任何身份证明的东西,这愈发让那些巡逻兵觉得他们是空口无凭。
霍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这些不讲理的巡逻兵一眼,眼神凌厉如刀割,手中动作却是更紧张地护住婴儿跟梁文轩。“呦,这儿还一个小孩儿啊,事关重大,一个都不能放过,这个也一并给我带走!”
领队的以为这是郑无止跟霍存他俩的孩子,起了收拾他们的心思,竟是连婴儿都不打算放过。
郑无止牵制住了三个,可是架不住对方人多,还是上来了一个人把霍存手里拿个刚刚从火海里就出来的婴孩给夺走了。
“你们干什么!这孩子是刚从火海里救回来的,还有这人,他是为救人而受了重伤,你们还不赶紧找郎中施救,还想着强加罪名!”霍存觉得这群人简直不可理喻,可是自己从小到大也不曾应付过这样的,实在是无力辩驳。
倒是郑无止见情况不对,索性自报身份,免得再这样说不通,彼此纠缠没完没了下去,若是真叫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子抓了霍存这个皇帝陛下,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他那只没拿剑的左手抽出了腰带间别着的扇子,展开扇面露出扇坠,震声宣示:“我乃圣旨钦封赐闲宫端郎郑无止,你们认不得我面孔,难道还认不出这人尽皆知的信物!还不速速去寻找医官诊治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