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映熙跟年懿川毕竟阅历更深一些,察觉出了一些异样,不过看霍存跟郑无止这里闹腾得欢,想必早有安排,不干他们的事,他们也就不贸贸然地出头去免得添乱,成日里躲在回川宫里弈棋,有时候张映熙甚至入夜都不回至禧宫了,跟身边劝诫的人美其名曰至禧宫里是非之地太近,他怕莫名其妙又被端郎阁下招惹上,不如这回川宫僻静安全,还是躲着不回去来得好,那些人也不能再说什么。
尽管有些不合规矩,可是皇帝陛下眼下又没有功夫去管他们俩,向开朔那里也不会小题大做因为这点儿事情就兴师问罪,随着他们两个怎么高兴怎么来吧。
向开朔一开始就是袖手旁观的态度,皇帝陛下没有叫他帮忙配合,他跟郑无止也无甚私交,只管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不插手。
可是最最倒霉碰上无妄之灾的宗继却心思多了许多。
那天霍存去了来仪宫跟向开朔下棋,夜里没出来,喝多了的郑无止大半夜地又到他这召宁宫来,他还以为跟上回一样的不痛快了,也没当多大事儿,左右他也不差那几坛酒。
可是他可完全想差了,郑无止这次来可是一点儿都不老实,他刚出了房门在院子里迎他一下,他便立即抽出了刚好巡逻到这里的一队侍卫其中一个的刀就朝着他这边儿砍过来,若不是苍兴冲上前去给他挡了一下,恐怕他没死也得丢半条命了。
可是都已经见血了,郑无止并没有因此清醒过来,反而趁着苍兴也背部受伤倒下了,更加不管不顾地步步紧逼。宗继身手不错,防身足矣,可是远远比不上郑无止这个在荒郊野外长大、从小拼命厮杀求生的人,他又起身匆忙没有带兵刃,只好步步后退,劣势明显,几次伸出小臂抵挡攻势都被划伤。
他满头大汗,勉强引导着往大门的方向退,一旁不敢轻举妄动的侍卫也算机灵,见着宗继靠近便急忙扔递了一柄剑过去,让他好歹不再这样吃亏。
在场众人中唯有苍兴是个武功比宗继高强的,可是一上来就被砍成重伤了,其他那些渐渐纠集过来人数增加的侍卫们有心无力,根本插不上手去保护宣君拉开端郎,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刺激了端郎威胁宣君性命。
宗继苦苦支撑着,鲜血几乎流遍了庭院里每一块砖石,逐渐得还是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可是郑无止这样胡闹一通之后也没了大半力气,又加之喝了不少酒,动作渐渐迟缓下来,那些一直紧张地在旁边等时机的侍卫们立马上前把郑无止扑住,把受伤不轻的宣君大人给救了出来。
有眼力的宫人们早就去请了太医了,此刻正好刚刚赶到,忙不迭地上去给宗继跟苍兴看伤。
其他的侍卫们则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把郑无止给压制住了,也不敢拿什么东西捆束他,只好就这样四五个人丝毫不敢离开地抱着他。
宗继一直都是清醒的,没有昏厥过去,他拉住了身边伺候的人,没叫立刻去来仪宫惊动霍存跟向开朔,可过了后半夜挨到天亮,霍存那边还是收到消息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宫里宫外都知道了。
皇帝陛下震怒,亲自叫赵缜大人拿着绳索过去把昏睡的郑无止给绑了回去。
那模样,是无论如何都要给一个说法,护宗继的短。
可是宗继不傻,当然看出了这一番动静的刻意。
尽管郑无止过来跟他打架是真的手下不留情,霍存看到这个结果也是真的震惊又震怒,可是这并不是真相的全貌。
他隐隐觉得,霍存这是借机想要动郑家了。而这场半夜闹剧,也不过是一场用了真功夫的做戏罢了。
他当然清楚霍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也不该插手,这合情合理的,可他就是心里憋闷。
不是不高兴被这君臣二人利用了做这一场戏,平白无故地让自己跟苍兴受了伤,而是对于霍存的冷硬手段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最最叫他心里不平衡的,还是霍存对于郑无止的放心任用。
他真的就完全无用武之地了么?
宗继一瞬间露出狠厉的神情,又立刻敛了心神。
且让他们这两个小孩子闹去,看看接下来能有什么叫他刮目相看的东西!
“宣君看起来心中不大平静啊。”
人未到声先至,是向开朔带了东西过来看望他。
的确,他身为主理后宫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过来探视。
宗继也免不得跟他寒暄一番,可是眼下毕竟是心情不佳,懒得虚与委蛇,于是就一点儿都不遮掩自己虚弱的样子,想着刚好能少说几句话。
“尊使殿下有心了,多谢。”
宗继声音虽不冷淡,但是也没什么温度,就像是拂过竹林的一阵清风,带着淡淡疏离味道的清香。
向开朔也不恼,只是指挥着带过来的人把大大小小的礼物都摆放停当,自顾地坐到了靠近床榻的一个矮凳上,翘起了二郎腿,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上。
“有事?”
宗继微微侧过头去,带着一抹淡笑发问,唇色苍白。
“有事的您吧。”向开朔帮他掖了掖被角。
“呵,无甚大碍,虽说失血不少,可不曾危及性命,倒是苍兴,挨的那一刀不轻,深可见骨。”
“苍宫役忠心护主,陛下已经吩咐我特意嘉赏厚待了。”
宗继觉得这对话着实无趣,没有精神再应付下去:“尊使前来探望,也算了解情况了,若是没有旁的事情,还是早些回去吧,如今后宫事情千头万绪的,别在本宫这里耽搁不必要的时间。”
“哪里能说是不必要呢,之前端郎那样的横行无忌,陛下也不见真的生大气,这下子牵涉到了您宣君殿下,她立刻就下了旨遣送出宫,去留阳寺圈禁,苦修思过,您在陛下心中分量无人可比,我们这些人当然是上赶着来探望讨个好儿了。”
“这是哪里的话,陛下如何处置,她自有考虑定夺,不会受到我等影响的。”
宗继只觉得向开朔这话充满讽刺,可是细细琢磨又像是他也推断出了些什么,暗示意味颇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