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生尸体旁边散落着打碎了的青花瓷瓶。
陆尧心中一阵剧烈的寒痛。
“阿姨，麻烦您，帮忙报警。”
他不是怕担责，而且担心自己报警一定会被留下来盘问很长时间，这样他就来不及去追那三个丧尽天良的高中生了。
为了弥补阿姨的误工费，他偷偷在她袋子里放了五百块钱。
他记得那三个人的长相，按照他们原本走的方向，追到巷口，也找遍了各个角落，却连影儿都没有。
他恨得牙齿都咬碎进肚子里去。
看来只能等警方到了，根据录像等证据找到那三个人。
“女孩呢？”
他突然想起来，赶紧跑回之前给她披衣服的地方，女孩（亡灵）已经不见了，但那个老太太还站在家门口，耷拉着脸奇怪地看着他。
他低身凑到老人家耳旁：“奶奶，刚刚的女孩子呢？”
老人家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女儿？女儿出差了，去奥塔利亚，大后天回来。”
“不是女儿，是女孩，女学生，刚才在这儿的女学生。”
“啥？你大点声。”
陆尧放弃了，看来这老人家啥也没看见，刚才也没听见他的话。他深深鞠一躬，把老人家扶在椅子上坐好，走了。
他从未这么沮丧过。人性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他根本无法想象，三个高中生，对这么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怎么下得去手。
回二元店路上，突然心生巨大疑惑：她买走的瓷瓶为什么没给她带来好运？所谓“人见则喜”，难道是我误解了吗？又或者说，就是瓷瓶害了她——那三个男学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喜欢”？
到了二元店门口，心中一震，诶？我走的时候没关门吗？
他感觉不对劲，立马冲进店里。
女学生的亡灵正披着他的外套站在柜台旁，双目泪垂，楚楚可怜地望着陆尧。
陆尧愣了一瞬，走过去将女孩温柔地搂在怀里，任她倚在他胸口痛哭流涕。
他什么都没说，此刻什么都不必说。
这个女孩跟小妹陆羽一样年纪，身高也接近，抱着她，犹如抱着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许久，女孩站直身子，眼泪哭干了，原本清澈的眼睛只剩下极度的哀伤、无助和仇恨。
“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她哽咽道。
“你说。”
陆尧猜想她要请他给亲人转达什么遗言。
“我叫陈丹妮。”
“嗯，我记住了。”
“请你帮我保密好吗？我不想有人知道这件事，不能让爸妈丢脸，不能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
“什么？”陆尧大为吃惊，好像听到一句最不可能听到的话。
陈丹妮：“我爸妈一直很宝贝我，把我当成他们的骄傲，如果他们知道我被人玷污，叫他们在亲戚朋友面前怎么抬得起头啊。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陆尧恍然大悟，“原来她还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决定不去戳破这层窗户纸，还是等她以后自然而然去发现事实吧。
“好！我绝对保密，我发誓！”
“嗯，谢谢你！”丹妮蓦地双手伸出握住陆尧左手，诚挚说道：“我要亲手杀了那三个畜生！你愿意帮我吗？”
陆尧愣着没说话。
他觉得自己没资格阻拦她复仇，不是什么事儿都可以谈原谅的。
如果他还是个普通“人”，如果还生活在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原始时代，就算丹妮不恳求，他也会义无反顾，对那三个畜生先骟后杀！可是，他现在已然非人，虽然以他的能力，逃脱人间法律不是问题，然而作为灵境代理人，有灵境律例要遵守。他的双手不能沾染人类的血，这是规定，虽然不在老秦说的“三戒律”之内，但却比那三条更加不容触犯。
最终陆尧摇了摇头。
陈丹妮失望地把脸别向一边，面部肌肉缩得很紧。
许久，陆尧满怀愧疚地解释：“我很想帮你，可是，我的身份很特殊，我不能杀人。”
“我知道，杀人得坐牢，甚至被枪毙，不能让你白做。”
丹妮冷不防把陆尧给她的外套脱了，露出光滑白净的手臂。
“你这是干嘛？你是不是有所误会？”陆尧慌了。
他一向坦诚自己好色，但眼前站的可是个孩子，怎能起那种禽兽不如的念头。
丹妮以为他的忸怩只是暂时的，便更为固执、更为袒露地说：“如果你不嫌弃，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帮我杀了那三个畜生。我看得出，你很有本事。”
这话可把陆尧给激怒了，他用力捏住她的肩膀，仿佛手指都陷进肉里去了：“混账！你知不知道，你爸妈听见你刚才的话，他们会怎么想？他们的女儿是一个甘愿把自己身体当成商品交易的**荡妇嘛？”
他直接开骂，骂得陈丹妮浑身发抖，泪珠又在眼眶里使劲打转。
“好啦！别哭啦！我先去给你打听打听，看看那三个畜生被抓起来没有，说不定现在已经拘起来了呢，你咋报仇？”
陈丹妮含泪点点头。
“我看你现在也不能直接回家，我这儿后面有间屋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弄几件衣服去。”
陈丹妮一切都听他安排，去店铺后面那间狭小的临时休息室躺下。
身体一沾床铺，浓浓困意就笼罩了她，闭上眼睛便睡过去。
陆尧隔着门帘瞟了一眼，她睡得很安静，没有一丝呼吸声。
“衣服，去哪里找呢？”
之所以说“找”而不是“买”，因为他实在囊中羞涩——王一那一个亿的酬劳又没谈妥。
他想到了李初湄，“没错，丹妮身材只比李初湄小一点，衣服一定可以将就将就，演员的衣服当然是好看的，同时省去了去商店挑选的麻烦。”
他拨通李初湄电话：
“李小姐啊，好久不见，昨天才见过？哦对，瞧我这记性，昨天你还陪我买了块名牌手表呢。
你现在方便说话吧？
在吃饭啊，先别吃了呗。对了，那镜子有用吗？你的演技提升了没有？对吧，我就说铁定行，我店里的东西能有假？
对了，说到这儿，我突然想到有件事儿想请你帮个忙啊，也不是帮忙，就是我有个导演朋友有部戏，需要个年轻貌美的女主角，对！我一听说就立马推荐你，他现在就有空，就在我店里喝茶呢，你现在就来试戏吧，动作快点哦！我这朋友时间很宝贵的。
对啦，切记多带两套衣服过来，什么类型？这个角色十七八岁，适合这个年纪的就行。导演交待了，这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
嗯，就这样，待会儿见。记住了，临雨巷17号。”
李初湄住得本来就近，十几分钟就到了。
“衣服带了吧？”陆尧一见面就问。
李初湄样了样手里的两副包装整齐的衣服架，这样携带就不会把衣服弄褶。
“导演呢？”她故意四下里张望。
“哦，不巧，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进来了，刚好错过，唉！”
“那行，我先回去，他来了再通知我。”
“别别！小姐姐，来都来了，坐会儿吧，我给你泡茶，喝个三泡五泡的再走呗。”
他一副过分低声下气的姿态，李初湄早看出他心里有鬼。
“哪有什么导演，说吧，骗我来到底什么事儿？不会就为了这两套衣服吧？”
“哇！”陆尧夸张地向她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以后谁再说美貌与智慧不能集于一身，我一定抽他，叫他来看看你李小姐。”
李初湄将衣服轻轻放在柜台上：“衣服拿去，马屁收回！”
“当真是爽快人！”
陆尧欢天喜地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两套少女装，一个是连衣裙，一个是T恤和牛仔裤搭配。
“对了，你喝茶吗？”他抬起头，登时吓了一跳：“哎呀，你别进去！”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拉李初湄，手臂是拉住了，可她的脑袋也伸进内屋去了。
“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还不得把我误认为勾引未成年少女的恶棍嘛。”
他在自己脑门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你疯了？无缘无故打自己干嘛？”李初湄诧异地看着他。
陆尧大感意外，立马凑到门帘去瞧内屋，陈丹妮依旧躺在木床上沉睡着，依旧那么安静，没有呼吸。
他在回头看李初湄，她眼神中满是诧异，但毫无鄙夷。
“哈哈，我屋里太乱，怕污了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