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簌簌洒落在临雨巷青石板上，凉风透过门缝吹进来温柔的空气。
陆尧真是忙啊，晚饭过后还得等候他的客人。
咔嚓！
他旋转轮椅向门口望去：“李小姐，为什么像你如此优雅的女性，却每次进我小店都不敲门呢？等等，不敲就不敲吧，麻烦你顺便把门关一下，天冷，我怕感冒。”
李初湄砰地一声将门砸上，怒气冲冲快步走向陆尧，高跟鞋在地上笃笃作响，如同战马踏出扬尘向敌军奔腾而去，一场硝烟一触即发。
“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陆尧满脸无辜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故意摧毁我的梦想？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机会吃了多少苦头？！”她的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打压我？每个人都见不得我好？”
女人的眼泪通常能说话。但这次陆尧没被眼泪说服，他很抒情地说：“你太悲观了！其实这世界上比你惨的人多了去啦！你现在的处境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死在追梦的路上，那些人向谁诉苦去？”
李初湄不接受这套逻辑，觉得太荒谬，别人如何跟我有直接关系吗。她狠狠地说：“要不是你，我现在就是女主角了。”
陆尧直摇头：“你冤枉我了，我只是在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售货人而已……也许你还不知道，其实我刚接手这家店，很多东西还在摸索，我也是战战兢兢呐，我绝没有故意破坏你的计划，就算我想我也破坏不了啊。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哪儿有什么命中注定！”
李初湄小姐接受过很良好的唯物主义教育，只记得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两条方法论，不相信命这玩意儿。
“我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运气不好是表面的。”陆尧见她情绪缓和了一些，便慢慢把话题引导到主题：“拿今天来说，我明明给你提供了两条路，如果你那时候乖乖把镜子还我，再从我这儿知道导演试题，说不定现在坐着跟导演、制片人吃饭的人就是你啊。”
李初湄呼吸不由得紧促起来，她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什么，却又憋回去了。
“可是呢，你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了另一条危险的路，你说这是运气吗？不是。
这是你的主观选择，那么能说你在自作自受吗？
也不对！
问题在于你做选择的时候，你的头脑是迷失的，好像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左右你呢？
给你坏运气的东西，左右你做选择的那个东西，或许就是命吧。
一句话，你没有成为大明星的命。”
陆尧的话直接，戳中要害，李初湄听着听着，不知不觉放下怒气，开始顺着他的话去思索心中种种疑惑。她认真回想白天的事儿，更回想起过去几年、十几年的经历，不由得黯然失落。
“既然我注定成不了大明星，又为什么要我喜欢上表演，为什么要不断给我希望？难道老天爷就这么喜欢折磨人嘛？”
她已经完全陷入悲观主义情绪当中去。
陆尧笑道：“据我所知，老天爷就是喜欢折磨人！那王八蛋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们今天不谈老天爷的事情，来谈一谈你的事情，毕竟，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刷锅给老天爷的。”
李初湄正擦着泪水自怜，他突然转个大弯，有点没跟上。听陆尧的语气，似乎意有所指。
陆尧从柜台下捧出一本羊皮装笔记本：“我们一起来看看你的档案。”
“档案？你是档案科的？”李初湄虽然知道他具备一些古怪的异能，但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陆尧微微一笑：“我不是档案科的，但有趣的是，档案科的人的档案也归我管，哈哈……”
他边说便把笔记本打开，李初湄也忍不住把头凑过来看，可他连着翻了好几页，她懵圈了，哪有什么档案，都是白纸嘛。
“别急别急。”陆尧示意她坐下：“档案显示总得有个传输过程嘛，世界上这么多人，总不能个个都写在纸上吧。”
果然，他刚说完，书页上就浮现出一行行文字，看起来像是羲之行草。
见李初湄惊愕的神色，陆尧解释说：“其实就是个iPad啦。”可李初湄的眼睛近在咫尺，她确定那是一本纸质书，而不是任何电子设备。
陆尧妆模作样往纸上看了两眼，李初湄也凑上来看，陆尧并不阻止她。
“李初湄。性别：女。年龄：27岁。出生地：***。学历：***。工作经历：********。恋爱经历：******。”
她才瞟了几段便判断是自己的详细档案没错，顿时怒不可遏，抛弃淑女的形象不顾，伸出双手来抢笔记本。
陆尧反应灵敏，迅速把笔记本移开，李初湄抓了个空，脚下太急，竟不慎囫囵地扑在陆尧大腿上。
此时陆尧手上没拿69杖，无法躲避，被非礼而有苦难言。
李初湄急忙站起来，脸颊羞得飞红。
陆尧干咳两声：“放心好啦，这丝毫不会影响你在我心目中的优雅形象。”
“把笔记本给我！你这是盗人**！要不要脸！”李初湄又羞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陆尧说：“的确有盗人**之嫌，可是，从你决定买走镜子那一刻起，你在我面前已再无**可言，就像个冰天雪地里**裸的人儿。”
李初湄被气得眼泪重新在眼眶里打转。
“好吧，我尽快结束这次谈话。”陆尧加快语速道：“在三年前，你有个男朋友，叫甄卓，是吗？”
李初湄面无表情，像是待宰的羔羊。
陆尧对她的坦诚表示感谢，一口气把二人情感经历描述一遍：
你们在影视城相识，可以说是风华正茂，都是怀抱梦想的大好青年，不像我这条咸鱼。那时候你们都刚出来打拼，什么苦都肯吃。你是戏剧学院出身，甄卓是武术学校出身，两个人在同一部戏里找到通告，你饰演婢女，甄卓给男主做武替。
之后，戏拍了三四天，有一场戏是男主从高墙上摔下来，你男朋友替男主做这个动作。
结果，他被那导演和道具师害了，当他摔第一下时，就因为绳索长度问题扭了腰，但你男朋友太要强了，硬说没事儿，导演一看还行，就真的再来了七八条，导演真是个智障！其实你男朋友身体早就出问题了，导演也看出来了，就是不愿意换人，接着悲剧就发生了，第八条的时候，头先着地，摔断了脖子，没几天就去世了……
讲到这里，李初湄的眼泪已淌得七横八竖：“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
陆尧合上笔记本：“很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但这些事不得不说。因为，你演艺事业受限的原因，正是你的男朋友，是他的亡灵诅咒禁锢了你的事业。”
“什么？”李初湄带着泪珠的眼睛睁得老大，“这怎么可能？”
陆尧说：“我也觉得奇怪，但我的档案是不会出错的。你知道吗，甄卓给你施加的亡灵诅咒非常强悍，不像是偶然，想必一定有原因吧？”
“能有什么原因？”李初湄很生气：“我们可是真心相爱的，他爱我，我也爱他。”
“额……”陆尧似乎不以为然，“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在甄卓死后不久就跟那部戏的导演在一起了呢？据我得到的信息，甄卓的亡灵可是把自己的死亡原因归咎于那个智障导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