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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新生活

几乎一整个炎热的夏季,易晴都在往向南的店里跑,她觉得自己生活的重心都倾向了向南那边。有人说恋爱就好像两个人在跳舞,需要找一个平衡点,太过于倾向任一方,舞就跳不成了。不过对于正在热恋的人,这条却未必试用,他们恨不能时时刻刻见到对方,就好像中了蛊,不见到就浑身难受。为了避免受苦,向南工作时易晴也会陪着,两人坐在店里你侬我侬的样子,送孩子来上课的家长见了也流露出几分钦羡。

虽然店里的客人还不算多,向南觉得两人这样粘着到底让人见了不好,何况自己这是教书的地方,学生来来往往总要避嫌。易晴也能体谅这点,才费力控制了来店的次数。向南虽然也很想见易晴,但他毕竟有店要管理,每天杂七杂八的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思念也就缓解不少。他最近对于自己的生活是满意的,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生活时间:早上不用起早,有课时去上课,他和熊鹏轮流守店,不去店里时就去别的地方代课,或者做些别的感兴趣的事。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正掌握了自己的生活,虽还不能完全掌握,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有束缚感。他进店里,一看到自己精心装饰的店,成就感就油然而升,就算是让自己心烦气躁的夏天,也不再生厌,心满意足地度过了难熬的炎日。

秋天,也是新生入学的季节,易晴终于开始了新的校园生活。学校早就安排好了上届的学长学姐们在空旷的操场迎接新生。操场上人声鼎沸,兴奋的新生挤在一起吵吵嚷嚷,急于认识新朋友。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学院的接待位置,在排队时,她仔细打量了其他排队的同学,猜想着谁会和她同班,甚至同一个寝室。外语学院学生众多,有的面貌和颜悦色,有的寡言少语,脸上挂着默然,她暗暗祈祷自己能遇到个融洽的班集体,就像以前许多次期望地那样,就算是年纪大了,也不免仍抱有一些幼稚的期待。胡思乱想后,队伍排到了她这,负责接待的学姐动作麻利,很快给她办好了手续。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在学校四处逛逛,又觉得一人闲逛十分无趣,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办完手续后就回了家。第二天下午,太阳几近落山时易晴一家开车装着行李,将她送到了学校。易晴爸妈自然是兴奋异常的,易妈妈为了见她的新同学,还特地打扮了一番,就连平时着装随意的易爸爸也换上了考究的衬衫和西裤。到了寝室,里面空无一人,只看到靠阳台右侧的桌上放好了书本和文具,书桌上方的床铺好了席子,挂了蚊帐。原来已经有人比我早到了,易晴心想。易爸爸道:“是你们自己挑选床位吗?没看到安排呀!”

易晴:“应该是,我先自己挑个吧,等她们来了,有变化再换。”

易妈妈:“你想睡哪个位置?别睡靠门口的,不安全。”

易晴:“我其实都行,随意挑个吧。”

易妈妈:“那不行,睡门口不安全,万一有小偷呢?偷的就是睡在门口的!”

易晴笑道:“哪里有那么多小偷啊,你看这门锁多结实,还有个门栓,贼进不来。”

易爸爸:“听你妈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睡这边靠阳台的吧。”说完就把行李放在了靠阳台一边的桌子前。易晴只好应允,打开行李准备收拾自己的床位。易妈妈拿出早就备好的抹布,在水龙头下揉搓了好几下,开始抹易晴的书桌和柜子。

易晴不忍道:“妈,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弄这些。”

易妈妈:“你就让我们帮帮你吧,这以后寄宿了,也回不了几趟家。毕业后又结婚,我能照顾你的日子啊,也不多咯。”

易爸爸竟也拿出了一块备好的抹布,打算爬到床上去擦,被易晴拦住了。她道:“哎呀,我反正又不走远,就待在本地,还愁见不到我?爸,你怎么自己就上去了,快下来,我去我去。”

易妈妈看到正欲爬床梯的丈夫,也开始担心起来,劝道:“老头子,床你还是不要爬了,就在下面帮我一起抹抹得了,万一摔下来,还不是苦了我们女儿?”

易晴:“就是就是,快下来吧。”

易晴爸爸只好下了梯子,站在下面,帮忙一起擦着床边的扶手。正当易晴擦着床板时,寝室门开了,进来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她抿着嘴,面无表情,眼中透着机警,看到易晴一家三口忙着整理,愣了一下。突然来了人,易晴他们也顿了一下,倒是向来热情的易妈妈先反应过来,忙招呼道:“哟,是易晴的同学吧?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道:“您好,我叫陆唯平,是易晴的新同学。”说完她笑笑,径直走到了自己桌前,她刚好睡在易晴对面。易晴和爸爸也赶忙向陆唯平打了招呼,大家就算是认识过了。易晴妈妈继续问道:“小陆啊,你自己过来的吗?”陆唯平:“嗯,是的,我昨天就搬过来了。”

易妈妈:“那可不容易啊,住本地吗,还是...”

陆唯平:“在宁乡。”

易妈妈:“奥奥,真不错,很能干,从宁乡到这里也得坐几个钟头呢!”

陆唯平笑道:“还好吧,从我们家过来两个钟头。”她扫了一眼正在忙活的易晴一家,说道:“叔叔阿姨真好,还过来帮忙搞卫生了。”

易晴窘笑道:“说了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就行了,偏不愿意。”

陆唯平:“有爸妈照顾你多好,省不少事。”

易晴妈妈笑道:“就是,你看小陆多懂事,一下就能体会我们的苦心。”

易晴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辩驳。过了一会儿,卫生就弄完了。她觉得自己这么大了,总让父母在这陪着不免让人误会她娇气,就催促着他们赶紧回去。易爸爸很快领会了女儿的意思,就拉着老婆出了门,出门前易妈妈免不了又好一番嘱咐。易晴爸妈走后,果然陆唯平调侃道:“你爸妈对你真好,真贴心,什么都帮你做好了。你一看就是生在福窝的人。”易晴脸上发热,心里有点憋闷,艳羡的话她听得不少,有些是真的发自内心,有些带有一丝嘲讽,好在她还算心性纯良,对于第一次见面的新同学不抱任何怀疑,就笑着答道:“对,他们一直是这样,操心得比较多。不过实际上,很多事我自己能做的,也不麻烦他们。”陆唯平笑笑,没再作声。易晴双脚踩在床板上,费力地挂着蚊帐,她性子有些粗大,不拘小节,太细碎的事能挑动她烦躁的神经,好不容易将蚊帐的四个角系在床头边的细铁杆上后,她满头是汗,不愿再去拉平帐子褶皱的地方,只是随意地让它搭在床上,和陆唯平铺得整整齐齐的帐子比,她的显得有些东倒西歪,凌乱不整。但是她也不在意,又开始铺起了席子。她忽然想到自己还没吃晚饭,遂问道:“你吃晚饭了么?”陆唯平这时在看电脑,转过头答道:“吃过了,我吃得早,你们没吃晚饭吗?”易晴:“没有,想着吃完饭过来就晚了,但又不想太早吃。”陆唯平:“食堂有不少吃的,等下去吃点吧。话说明天就要开学了,我们寝室怎么还有两个没过来呢?”

易晴:“对奥,都快七点了,她们怎么还没来?”说完,她和陆唯平都默默无言,易晴专心继续整理东西,陆唯平一直在看电脑。陌生人间的沉默气氛总透着一股尴尬,但在成年人中又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将近八点时,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位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姑娘。易晴和陆唯平抬起头,赶紧友好地和她打招呼,对方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回应道:“你们好啊,我是谢映莲。”陆唯平:“我看到门口贴的寝室名单了,原来你就是谢映莲啊,那还有一位没来的就是柳延妍了?”易晴:“应该没错了。映莲,你看你睡哪,不好意思啊,我们已经选了自己的铺位了。”谢映莲:“没关系没关系,你们来得早,理应要先选。”说完,她将行李放在了进门左手边的位置,说道:“我就睡这里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易晴:“我五点多到的吧,她比我还要早,昨天就来了。对了,我叫易晴,睡我对面的是陆唯平。”陆唯平对谢映莲笑笑,就算是介绍过自己了。谢映莲道:“我本来也想昨天来的,无奈家里有些忙要帮,就拖到今天了,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想在家多过些舒服日子。”说完自己腼腆地笑了笑。易晴:“理解理解,学校自然比不得家里舒服。”谢映莲:“不过今天过来一看还好,比我想象的要好,桌椅床都算新,还铺了地板砖。我原本设想的是发黑的墙壁,四个墙角上还有些蛛网呢!”易晴:“那到不至于,现在很多学校都翻新校舍了。”陆唯平:“那是我们运气好,赶上了新建的宿舍,很多学校还是老房子,连水都供应不上。”易晴咂了咂舌,表示了惊奇。

谢映莲从背包里抽出了一块大抹布,跑到水池边冲洗过后,匆匆走到桌前开始擦洗,她身形不大,手掌却不小,五根手指圆润有力。抹布在桌上、柜门上、椅子上大刀阔斧地游动,一下子就扫尽了灰尘。抹了一轮后,布成了黑色,她又快速走到水池边揉洗,刚巧陆唯平也走到水池边洗苹果,她站在谢映莲旁边,看到她的浑圆的胳膊上竟有一层凸起的小疙瘩,陈旧的T恤上,肩部有点发线,有了两个微小的洞。她不禁又瞧了瞧她的脸、她的头发,同样粗糙,没有光泽。陆唯平突然觉得好像没了胃口,随便冲了冲苹果,走开了。谢映莲拧干抹布后又走到了柜子前,里里外外都抹了一遍,接着蹭蹭蹭又爬到了床上,一眨眼功夫,该抹的抹净了,蚊帐都支好了。易晴在漫不经心地叠衣服,往旁边一瞧,居然后来者居上,她只花了不到半小时就擦干净了自己的小天地,和她一样在整理衣服了。谢映莲的衣服真不算多,看来看去也就几件夏天的T恤,颜色都有些发青,过冬的衣物只有一件厚外套,裤子是两条宽大的牛仔裤,全放进去,都没塞满一个隔层。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笑声,似在打趣着什么事情,易晴她们几人好像还听到了男人低沉的附和声,声音越来越近,正听着,有人开门进来了,是柳延妍,她手上拧了个小包,光滑的皮质反出了寝室的灯光,身后跟了个高大的男生,穿着hip-hop风的宽大衣裳,手上推了两个巨大的旅行箱进了门。柳延妍咧开嘴,大声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才来。”说完转过头对身后的男生道:“行了,你回去吧,谢谢了,这是女寝,你也不好多待。”男孩也并没表现出窘迫,快速答声好,嘱咐了两句就出了门。易晴觉得这个男生多半是玩嘻哈音乐的,一举一动都流出跳跃的节奏感。等男生一出门,谢映莲赶忙笑着问道:“哟,是你男朋友吧?这么体贴,还送你过来了。”柳延妍忙着收拾,对谢映莲瞧了一眼,她对她过分热情的好奇心显得很冷淡:“是啊,他离我们学校近,顺便送我过来了。”谢映莲:“真好真好,你们有男朋友的人就是幸福啊!”柳延妍干笑了两声道:“这没什么的,就那样。”

轮到柳延妍在在整理东西了,她带了不少东西,这会儿满满铺了一地,几乎占了寝室半边,和谢映莲的箱子比,她的简直就是百宝箱,除了各式各样的衣服,还带了十双鞋,两个梳妆盒,五瓶护肤水,七盒面膜,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个人用品。这么多东西要收拾,她又如此细致,自然没注意寝室其他人都在看着她,打量她。事实上,她一进门,就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除了她过人的美貌,穿得也很引人注目:一条包身的黑色吊带短裙,披了一件轻薄透明的镶边印花雪纺衫,有时动作幅度大点,短衫就滑落下来,露出了白皙纤细的胳膊。她的裙子也将她的身材包裹得恰到好处,既不过紧,又能衬出曼妙的身段。易晴觉得这么漂亮的女生,简直不像会来“寒窗苦读”的人。常言道上帝是公平的,美丽脸蛋和聪慧头脑不可兼得,可真正见到了拥有很多的人,又不禁感叹造物主的不公。

易晴呆了一会,思绪就像飘在空中的絮棉,纷乱了片刻,想到自己没吃饭,遂问:“快九点了,谁想去吃点东西吗?”陆唯平摇了摇头,柳延妍说这个点从来不吃东西,只有谢映莲表示赞同,于是两人出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