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京城出了大事。
巳时。
叶令站在客栈大堂,寒毛卓竖。
顾良汗出如渖。
两个人面面相觑、面面相睹、面面相看、面面相窥,却似鱼胶粘口,一字难开。
事情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今日是二月八,官府官府明令规定:各村镇每旬逢“二、五、八”为上集市进行物资交换日期。
每集则百货俱陈,四远竞凑,大至骡、马、牛、羊、奴婢、妻子,小至斗粟、尺布,必於其日聚焉,谓之‘赶集’。
客栈外边儿人声鼎沸,热热闹闹。
顾良待在客栈闲着无事,自从柳知然走后,他喝酒也少了些。
“今心,咱出外边看看热闹吧?”
“我就不去了,你带之心去串会儿。”
“那我还怕这人儿多的给咱小妹弄丢了,你是她师兄,你看着她我也能放心。”
“你看着她,我也放心。就你俩去吧,玩会儿,我还有点事情。”叶令推辞着,把方之心叫出来。
于是顾良在方之心的陪同下出客栈逛热闹去了。
大约是过了一个时辰,顾良满头大汗急匆匆的跑回客栈,一进门就大喊:“今心,之心她不见了…”
“说好你看着,你把人看哪儿了?”叶令一听,心中惊怒,开口呵斥。
“娘的,咱出去走到城东,正给她买个荷包,一扭头,娃儿就不见了!”叶令紧张,顾良比他还紧张。
顾良急的满脸通红,汗珠直往下掉。
“咱…走也不是…这等也不是,急得我直跳脚。后来找了好一阵子,没头绪,先回来给你说声。”
“说也没用了,出去再找找!”叶令想让自己冷静,可他手心都紧张的冒汗了,之心不能丢,千万别丢!
二人急急忙忙跑出客栈。
“你朝东西找,我朝南北!”
“好!”顾良点头。
“之心!之心!方~之~心!”茫茫人海,人头攒动。叶令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焦急的呼喊着小师妹的名字。
顾良先跑去城东,一路上问人、大喊、张望。
他无法平息自己心中的自责,只有一阵阵徘徊不定的脚步,涌动出他难以平静的情绪里快要胀满的一团团热热的气流。
午时。
叶令喊累了,停步弯腰喘口气。转身朝后跑去,在一家店门前停下。
“天下百晓百事通”
进了店,叶令直接扯过一个穿绣花白大褂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令牌给他看。
“这…你哪儿来的?”那白大褂的文生被拉也不恼,看一眼令牌,惊了。
这时他旁边一个衣着红褂,略为年长的文生走过来,“四合令,蓝不道给的。”
“废话少说,空明山小弟子丢了,找人!”叶令沙哑着嗓子说道。
“成,你先领他去外边说下样貌着装,边找边说,我这边叫人。”
叶令点头间将四合令揣回怀中,拉着那个年岁不大的文生出了店。
那个年长的也不拖拉,叶令二人出去后他叫了两个弟子,沉声道:“去百人厅,跟少林,武当的说,空明山小弟子丢了!叫他两家带人去青龙、白虎两路守着,拿过路的挨个儿盘问。”
两弟子走后,他敲下挂在店门的锣,“所有弟子,去朱雀街!”
未时。
百晓门京城分馆。
“找到了?”
“有点儿消息,大成三皇子手下有一统领,裴长缨。他方才刚休了一小妾,新纳了一个。有人说那小妾不是本地人,年未及笄,个头不高,像是你要找的那个空明山小弟子。”红褂人喘着气说道。
“他家在哪儿?”
“城西金银道口,最大的那一家便是。”
“武当少林的人呢?”
“武当的在白虎大街,少林的在城东,我已叫他们去了。”
“另外一个呢?”
“哪个?”叶令突然又问,任选一下愣神。
“找人的那个?”
“不知…你没说哪个啊?”任选差点闯祸,百晓门弟子是千万不能说“不知道”这类话的,就像说书人,千万不能结巴噎话,会被人砸了招牌。
“算了,跟我先去裴长缨家。”
“悔婚?”
“抢亲!”
二人刚站起来,门外跑进来一个白褂弟子。
“裴长缨新纳的小妾死了,说是不从,被他砍了。”
叶令一听,二话不说,扯着红褂的任选夺门而出。
“还去?”
“走!”
“敛尸?”
“收尸!”
听到噩耗,此时叶令心中反而冷静下来,裴长缨他知道,为人作风虽不端,却也不是丧心病狂之人。
先去了再说。
未时三刻,裴府门口。
“裴长缨,出来!”叶令狠狠踹了一脚朱红大门,院里抵门的两个小厮身子随门一颤。
“我家大人不在,尔等先退去!”
“砰!砰!”
小厮喊一声,叶令又踹两脚。
“不在关门作甚,快把那女娃儿给我交出来!”
说话的人,年岁已过不惑,一身青蓝道袍,背负太极剑,正是武当大弟子张迩礼。
“你们这么多人,用腚眼看也知是来闹事的,开了门,怎么跟我家大人交代!”
“就是,大人新纳的小夫人自尽了,要是来拿尸体,也等我们给装扮妥当了!”
“怎么是自尽?”叶令回头看着任选。
任选看一眼叶令,转头看向身后弟子。
“事发突然,还未证实…”
“我只见裴长缨,叫他出来!”门内两小厮又是一震。
“说了,大人不在!”
“砰!”
“砰!”
“见我就见我,踢门作甚?”
门内缓缓传来一声,听音便知此人中气不足,是裴长缨无误了。
“那女娃儿抽了我的刀,抹了脖子,与我何干?”
“出来说话!”叶令冷声道。
“门外练家子百十来人,我府中男丁八十多口,你叫我出去?”
“裴施主,我等迟迟不动手,只为见那女子一面。施主真当府上大门,铁做的不成?”
一直不说话的少林弟子,开口了。
“金楠木的。”
一扇门隔着两家,僵持不下。
门内裴长缨又喊一声:“不交!要人,自己取来!”
“那我可就动手了!”叶令右手握拳就要强行破门。
“不可…”少林老和尚抬手捏住叶令捏拳的右手。
“且慢。”站在叶令左边的武当大弟子一把把住叶令左手。
“住手!”百晓门的任选大喝一声,动也未动。
“这位老师父,你捏疼了…”叶令挣开左手,使劲把老和尚的手扒开,悄悄说道。
“啊~罪过,罪过…”老和尚松开手,口中念叨。
“裴长缨,这人,你放也不放!”任选再问一声。
“都说是死了!还叫唤什么!”小厮也烦了。
“砰!”
叶令又踹一脚朱红金楠木大门。
门内无人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