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昔失着魂,登上那山的时候,赵安城的满头发已落下。
大钟敲响,礼成。
夏青昔泪落,只双手合十,对着赵安城所跪之佛遥遥行礼,久久不能起身。
远处那刚出了家的和尚起身,仿佛心有所动,微微转过身来,一双眼便带着柔色的落进了双眼发红的女子眼里。
“施主保重。”
和尚开口,女子哭成了泪人。
天虽依旧暗沉着,但已快至辰时,慢慢地也就来了香客祭拜,夏青昔瞧着,扯出一抹笑,开口,“公子,保重。”
转身,离开。
赵安城只望着那一身红衣出神,最后弯腰拿起放在身边的伞,起身去了自己请求安置的地方。
那是一处塔,小时候他常来这里玩,原本想着成婚后有机会,便带她来瞧的……
风吹,秋叶落。
从此,这里便多了个扫塔僧人。
他若闲着没事,最爱做的,便是撑着把伞,在那塔附近驻足痴望。
这是个假和尚。
有心细的人只要瞧了他,便会这样说。
他不止一次听过,但每次他都笑着应下。
是啊……动情的和尚,是假和尚……
顾夜尘一直跟在夏青昔的身后,没有近到让人抵触,也没有远到会把她跟丢。
“在秋毫司当差,都是要这般的吗……”
没了前几日的那般不满,现在,有的只有感慨和难受。
“是。”
顾夜尘听见夏青昔开口,那干涩沙哑到几乎失声的话,让他微微愣了下,随后才开口回答。
“有次我去查案子,十条命和近百条命之间的抉择。”
走在前面的夏青昔停下,缓缓转过了身去看向身后的人,“所以,你是选择了那一百人吗?”
“没有,我救了那十人。”
眼圈发着红,夏青昔怔怔地望着顾夜尘,“……为何?”
“因为那百人全是布衣,那十人皆任要职。”
顾夜尘也盯着夏青昔的眼,神色间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动,“救那十人,能保的是整个京城日后的安全,所以,我没有过多的犹豫,因为那种时候有一星半点的差错,死的,就不是这一百一十人,而是更多。”
“你……”夏青昔深吸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你字说完,所有的声音便都卡在了喉间。
“我的确后悔,当时后悔过,直到现在也在后悔。”
顾夜尘依旧说得直白,夏青昔心里却更觉得哽噎。
“因为过了许久后当我经历过更多事,我才发现其实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以少死几个人。”
顾夜尘仿佛不顾人间生死的魔,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夏青昔听完却只觉得心疼,也不知是在心疼那死去的人,还是心疼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相比于那些逝者,有时候活着的人,承受的东西反而更让人痛苦难安。
“很难熬吧,那些日子……”
“挺过来也就没事了。”顾夜尘看着眼圈又红了几分的夏青昔,语气不由得放柔了些。
“相较之下我到觉得做选择的这个人是我挺好的。毕竟总要有人去做这些事,但若那人心不冷硬一点,很容易就会失了自我。”
风有些冷,吹得夏青昔冻红了鼻头,顾夜尘搓了搓手后哈了口热气在掌心里,随后便捂住了她的鼻子,“这样会舒服点。”
手放下,夏青昔的肚子在叫,他忍笑挑眉,“看来是得去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