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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玛丽苏生当如是 > 第三十章

打年纪最大的老人们记事起,姑苏城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正是正月半间,才盼着柳梢吐黄,万物复苏。

忽地一天一夜,阴风呼啸,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把整座姑苏城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时候,还星星洒洒地飘着若有若无的雪片。

青云观的屋顶上积了一尺来厚的雪,看起来屋面似乎都被压弯了,让人禁不住担心里面的椽木房梁能不能受得了这重负?

院中的积雪倒是被小道童们扫出了窄窄的一条小路,堪堪够一个人经过。若是那人衣裳宽大些或是身材肥胖些,就免不了在身上蹭上不少的雪花。

如今佛法大行于世,道观大受冷落,也难怪和尘道长爱发牢骚了。整座道院统共就五个人,和尘道长也只有两个弟子。

平日里指使这个看门,那个就必得料理些洒扫杂活。不过好在青云观常常门可罗雀,几乎用不上什么看门的人,于是这两个道童,一个叫阆风,一个叫玄圃的,便在院中随意打杂。和尘抽空也教他们阴阳五行,八卦命理还有炼丹之术什么的。

这天,和尘道长甩着拂尘坐在檐下火盆边,看着外面银装素裹一片,摇着头叹气:

“什么世道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贫道活了二百来年了,从圣武皇帝的时候开始,就没有这样的大雪。

别说圣武皇帝,就是前朝废帝的时候,民不聊生,白骨遍野,也没有这样的年景!”

苏莲子这些日子试着制毒配药,略有小成,想叫他着人去和独孤桓打个招呼,刚走到檐下,就听到了他这一叹。

便说:“听说北方年年都有这样的大雪呢!”

“那怎么能一样呢?”和尘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他的胡须稀疏但却纤长,随着摇头摆动得像被风吹了一样。

“天地之气不同,四时之变化也不一样。南方北方自然各有春秋。江南本来就该温和湿润,今年冬天却一反常态,这样干冷!又下了一场这两百来年不见的大雪来,可见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些日子来,苏莲子也知道了他的脾气,别人越是答言他就越来劲,一定要在言语上让对方心服口服不可!

于是她就不再接茬,只说:“道长,我有些事想和独孤先生商量,还得请您着人去和谷丰儿报个信儿。”

“这好说。我就让阆风去,顺便去买些儿米面来。这一下雪啊,不知道南市的物价涨成什么样子呢?”

和尘说着便要叫人,这时前院转过一个急匆匆的灰蓝身影。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正好,不用去请你小子了。”和尘重又往火盆边偎了偎。

谷丰儿弯着腰小步紧跑着过来,怀里似乎抱了个什么东西,鼓囊囊的:“您老人家享福了,可记得给我们苏姐屋里也拢个火盆暖和暖和。”

“那是自然,贫道怎敢怠慢了客人?”和尘说。

苏莲子见谷丰儿到了跟前,他走得急,两边的积雪便蹭了不少在衣服上,他一手捂着怀中的东西,一手胡乱拍着:“你这小道开得比羊肠子还窄!阆风这两个是诚心不想招揽香客啊!道长你可得管管了。”

“天要下雪,人要信佛。我管的了什么?这死冷的,有人扫了路出来就不错了。”和尘一听到他提香客不多,就像被揭了短一样有几分没好气。

苏莲子正要和谷丰儿交代正事,只见他把胸前衣服一松,掏出来一只雪团也似的小白狗来。

那小畜生看起来才不过两个月左右大,毛茸茸的,闭着眼睛蠕动。仔细看时,头顶上正有一处伤口,被一团棉絮按住,但还是丝丝缕缕地透出血色来。

谷丰儿说:“苏姐,这小狗儿伤得不轻,还不知道活不活得了?你好歹给看看吧。”

苏莲子看着要紧,赶紧接过来查看。轻轻揭开棉絮,只见下面一处血肉模糊,附近白毛也染的殷红一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弄的?”

“都是北边来的那群死蛮子!”谷丰儿气得跺脚,“他们在城外讨生活,如今天寒地冻,竟然打起了这些畜生们的主意。这小狗儿本来是一窝儿有四个的,连老母狗都被他们打了准备煮了吃。小狗儿被我趁着不备抢下来两只,这一只眼看着伤得不成样子。”

谷丰儿说的北边来的蛮子们,便是北方来的流民。据说这两年北方东南地界有些州郡年景不顺,颗粒无收。那些断了顿的百姓们只好背井离乡,各处讨吃的。除夕刚过没多久,姑苏城外便陆陆续续聚集了两三千人。

“这都半个月了。巡城卫也不安置他们吗?”苏莲子有些奇怪。

“那些当官的事,咱们哪知道啊!要我说,这些北蛮子们,练如渊也不管他们死活,我们管那些干什么?干脆赶回去江水边,让他们自生自灭算球。”谷丰儿愤愤然,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理。

“他派人在西边和咱们大将军打仗,自己家里一团糟。老百姓们都窜出来了也不管一管,净给咱们江南瞎添乱。”

苏莲子听他说着,一边让阆风拿了药箱来,凑着这里的火盆给小狗儿清理伤口,便问:“这些狗儿,就没有主人家吗?”

“有没有主人家,那些蛮子们哪里还顾得上?现在他们只要饿不死,恨不得把城墙上的砖撬下来啃呢!就只怕磕了牙!”

苏莲子继续沉默下去。狗儿不该死,人也不该死,可是这世上就是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她清理好了伤口,上了药重新包扎,把那狗儿抱在怀里。又让阆风热了热了早上用剩下的稀饭,用碗盛着去喂它。

那狗儿鼻翼一动一动的,凑着碗儿,轻轻探出舌头舔了舔,看起来似乎有了些精神。

苏莲子把碗慢慢倾斜过去,那狗儿便一口口把小半碗稀饭都舔舐尽了。

“苏姐,不如这只小狗就在这跟着你,它的伤你也好随时照看。顺便也和毛胡子做个伴!”谷丰儿逮着机会说。

“那也好。”苏莲子看着自己膝头吃得饱饱的,一脸满足,偎成一团的小狗儿。它眼眯缝着,鼻翼翕动着,真是个让人怜惜的小东西。

“我就叫它白球吧。它全身雪白毛茸茸的。”这正是谷丰儿之前给毛胡子起的名儿。

苏莲子俯身下去,把脸贴在它温暖的绒毛上,这时一股奇异的臭味传到了鼻尖。

“什么味儿?”阆风先问起来。

谷丰儿绕着众人看了一圈,忽然一把抄起和尘的拂尘扔在地上,那洁白的拂尘梢上飘着火星,还冒着一缕一缕的轻烟。

“何人喧哗?”打了半天盹儿的和尘被手上的动静惊醒,睁开惺忪的双眼,慢条斯理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