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太妃拉着青黛的手，又问了许多话。
灯花结了又爆，在温暖的室内摇曳着。
当她知道青黛的身世后更是怜悯这个孩子，叹息道：“你也不要怪宁昭仪。她啊，与你差不多。”
却又想到什么，摆手不提了。
但还是年迈了，管不住嘴巴，又絮叨开来。
宁婉与官家相差一轮，说是做父女也不为过。广苏氏一门急急把她这个二房的独女塞到后宫，想要为广苏氏吸取新鲜的血液。
而与她相比的有爹有娘撑腰做主的大房家的嫡女风风光光嫁到了左敬门柴府，要是没有宁婉在后宫里忙前忙后，她也不能嫁得高门。
嫁到皇家虽然风光，到底是做妾，朱门一锁，连个孩子都没有。
等宁婉的精力与价值被榨干了，她就会被广苏氏抛弃，再换一个年轻貌美的进来。
这几年她风光，广苏氏奉承讨好她。等官家的恩宠没了，她就是一朵凋落的花，是要被拿来肥土的。
宁婉知道她将来悲惨的命运，她没有办法躲掉半分，广苏氏像吸血虫子一样，要榨干她，甩也甩不掉。
于是她就开始拼命挥霍她的一切，她跋扈，她想要什么就得得什么。
她温柔体贴，知书达礼，善良又有什么用。宁昭仪最后都得死！
倒不如让她在还受宠时，她要一切都顺她心意。
太妃一边说一边观察这孩子的神色，她企图要在青黛脸上看到恐慌。
她们多像啊，一样是无人帮衬。一样是家族兴旺，一样是都不缺一个她。
宁昭仪的现在可能就是这孩子的将来。
皇宫里的女人都是不断挣扎着，扭曲痛苦。
可是小丫头神色很平静，小小的坐在杌子上。
她的眼睛里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寂，像是一座古井，看不出一丝波澜。
“太妃可怜她吗？”
女孩小小的声音传来，糯糯的。
太妃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宫里的女人都可怜。”
这世上的女人都可怜。
她十四岁进宫，生了五个孩子，最后只活了一个。
她哭得声音沙哑，先皇却在其他嫔妃那里饮酒作乐，笙歌起舞。
这宫里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地方。
她的生母离开前，她苦苦跪在大殿外求见官家。她磕的额角流血，终于领到了出宫的旨意。
赶得太急，马车翻了。
一觉醒来，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母亲也没了。
她几乎要癫狂，伏在地上苦苦哀求天神把一切都还给她，再重来一次。
她说什么都不进宫了。
于是她开始耍手段，她陷害过人。手里也不干净，起初她还害怕过，后来也可以近乎癫狂地推别人落井。她恨过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这样做呢？这样孩子也可以保下来。
可怕吗？可恨吗？她只觉得自己可怜。
突然一只小手拿帕子擦了擦她的眼睛，太妃从那段回忆里出来，竟然已经泪流满面了。
青黛很轻柔地擦干她的眼泪。
太妃把额前的朱翠抬起来，那里藏着一块凹陷的疤，难看地扒在她的额头上。
“这是我赶着去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时候摔的。”
青黛听到母亲二字，心脏骤缩，轻轻一颤。
“孩子，每个人变坏，都有一个契机。一念之间，就是天壤之别。”
青黛似懂非懂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