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后苏孺人总算又开始让薛问荆帮忙做事。先前她念着他们新婚夫妇久别重逢,虽然薛问荆觉得也并没有多久,放了薛问荆几天清闲日子,薛问荆主动去帮忙也不让,弄得薛问荆看着她一个人忙碌怪不好意思的。
每天早起查账的日子恢复了没几天,一日距离下朝的点过了有将近一个时辰江焕还没回来。这很不寻常,自薛问荆从宫里回来后,他每天回府都很准时。
苏月也没回来带个口信,薛问荆有些担心,万一城里还藏着许氏余党呢?正打算派人出去找时江焕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
两人一到宣阳王府苏月就过来请薛问荆到会客厅去。薛问荆有些摸不着头脑,来人身上的朝服是武将的样式,看上去有些眼熟。薛问荆正回忆着是在哪里见过,那人已经几大步走过来,两手扶上薛问荆的肩,按得薛问荆差点一个趔趄。她一声“放肆”还没喊出口,那人激动地道:“小妹!”
……哈?
薛问荆脸上的神情一时没控制住,僵在了一个过渡于惊恐与疑惑之间的扭曲表情,江焕在一旁轻咳一声,道:“你们兄妹二人久别重逢,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先去向母妃禀报一声。”
薛问荆这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谁,有些犹豫地说:“兄长……?”
“是我。小妹,我回来了。”薛九思看着眼前多年未见的亲生妹妹,隐约还有小时候的影子,一时百感交集,“我在军中听闻你出嫁了,只可惜在你大婚时没能到场。你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杜灵蓉说的没错,他们兄妹二人的确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有承袭自柳如眉的冷淡眉眼,只是薛问荆生得较为宁和,薛九思又多几分坚毅冷冽。他比薛问荆记忆中的样子更加高而英俊,站得近时薛问荆需要仰头看他。
她不知要怎么说才好,想说的话太多,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口,沉吟半晌才道:“我很好。倒是兄长,离家这些年可曾好生照顾自己?可回家看过阿娘了?”
“阿娘很好。”薛九思道,“在军中我最挂牵的就是你,如今见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若是想家了就多回家看看,虽说出嫁的女儿不宜在娘家久待,但吃顿饭短住几日总不要紧。”
薛问荆莞尔,“看来兄长这回终于可以在家长住了。家中不比军营,宅子里的人有偷个小懒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若是有做得不对的小惩大诫便罢了。若是把家里弄像军营那样反倒不好,阿娘也不喜欢。”
她还记着薛九思上次回来整肃宅纪的事,虽然她当时并不在场。薛九思听了也笑,“我这回公事都做不完,怎么有空管宅子里的事?”
的确,从前军权大半握于许家手中,如今皇帝刚收回军权,他又是皇帝最信任的武将,难免诸事缠身。
“对了。”薛九思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严肃起来,“听闻你先前与且歌楼有牵扯,近来他们没再骚扰你了吧?”
薛问荆一脸茫然地说:“且歌楼不是早就在京城销声匿迹了吗?”
事实上白鹤不久前才又送了一本册子给她。事到如今她也猜不透唐云卿的打算,许家已经覆灭,藏姝阁也初具规模,李琼娘完全具有将之发展扩营的能力,唐云卿却还持续着与她的合作,很是像要认真履行约定的样子。距离种蛊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薛问荆还一点事都没有,白鹤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她体内的虫子已经不在了,却没有任何反应。
薛九思并没有多想,嘱咐道:“他们若再来找你的麻烦你就和我说。先前是我不在,没能保护好你,现在既然我回来了就不能再让他们胡作非为。”
“我知道了。”薛问荆应道。
薛九思还想说话,苏月在外面敲门道:“抱歉打扰。宫里来人了,请世子妃到前厅去一趟。”
薛问荆和薛九思对视一眼,问:“何事?”
“来人未曾说明。”
苏月在前带路,两人一同向前厅走去。厅内立着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内监,依次向薛问荆和薛九思见礼,道:“太后令曰,宣宣阳世子妃入宫觐见。”
太后虽未在诛连之列,但被软禁在慈寿宫中,不过等死而已。薛问荆微微皱眉,“太后娘娘召我进宫做什么?”
内监道:“奴只传令,其余概不知情。”
这又是玩什么把戏?薛九思斩钉截铁道:“劳烦回禀太后,舍妹近日身子不适,不便入宫。”
内监躬身行了一礼,道:“娘娘的原话是,若世子妃身子不适,正好可以请宫中的御医瞧瞧。”
这是非见她不可了。薛问荆想了想,问:“何时入宫?”
内监道:“时辰晚了路暗难行,世子妃若无事用了午膳便可启程。”
“劳公公回禀太后,我X时前往。”薛问荆道,“苏月,好生送公公出去。”
薛九思双眉紧皱,“那老妖婆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你定要加倍小心。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可惧怕的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薛问荆点了点头,“我倒想听听她要和我说什么。兄长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吃午饭?”
“不必,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薛九思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比柳如眉可唠叨多了。薛问荆亲自将他送出门去方才回房,江焕已经换下了官服,见她回来,问:“宫里来人说什么了?”
“太后想见我。”薛问荆言简意赅地说,“一会儿吃完午饭我就入宫。”
“太后?”江焕也忍不住皱起眉,“许家都已经没人了,她还要做什么?不行,我得和你一起去,万一太后为了报复我和薛将军对你不利怎么办?”
薛问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那怎么行?慈寿宫可在掖庭中,你少时溜进女学里也就算了,太后再怎么说也还是太后,你还要命不要?”
江焕道:“但此事实在不妥。你不该答应的。”
薛问荆浅浅一笑,“更危险的事也不是没做过。正好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她。”
江焕知道她有自己的主见,加之已经在内监面前应了,若不去就是抗命,无奈道:“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和危险的事沾边。”
“我也希望你能一直平安喜乐。”薛问荆扑进他怀里,眉眼弯弯,“我还希望今日的晚饭有甜酸乳瓜。”
江焕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就让人去知会厨房。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