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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得意且纵歌

宋禛毓的马车辘辘远去,薛问荆回到房内,若有所思。

那书生并没有胡说,她的确知道一个叫招|魂楼的地方,而且那地方不在别处,就在京城。

她没怎么纠结就决定去看一眼。只不过动作要麻利些,薛问荆想起刚才收到的信上写的内容,柳成荫那老顽童难得来京城过个年,这两日差不多要到了,他要知道自己想去招|魂楼,肯定恨不得挂把大锁把她在房间里锁到除夕。

这样一想,她当机立断,即兴出门。

柳长明满脸堆笑地把一个富家公子哥送出六和酒肆,见那人上了马车去了,才偷偷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

京城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在这里开酒肆,除了要具有非凡的厨艺和过硬的经营天赋,还要有能在各种权贵之间左右逢源的能力。他转过身正准备进去,眼角却无意间带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转回去定睛一看,之见薛问荆冲他摇了摇手,脸上的笑容比阳光灿烂,却让他平白无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候再装看不见已经来不及了,柳长明只好僵硬地挤出一个微笑,抢在薛问荆开口之前迅速说道:“酒肆里事忙,我就不和你多聊了,要吃什么随便点,都记我账上。”

说完就转身迈腿准备开溜,薛问荆笑嘻嘻地拉住他的袖子,“许久未见,表兄就连几句话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吗?”

这人冷心冷情,又天生不是娇柔温软的性子,连温言软语的时候都十分少见,更别说撒娇这种高难度行为,简直让茔中枯骨都能忍不住揭棺而起夺路而逃。柳长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手同脚地跟着她走进了一间无人的雅座,满脑子都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薛问荆不知什么时候顺来了一壶温酒并两个杯子,温柔地为柳长明斟满一杯酒,“妹妹自入了女学便与表兄断了音讯,在宫中无一日不想起从前表哥对妹妹的照顾,无一刻不在挂念表哥是否康泰喜乐……”

柳长明头皮发麻:“你想做什么?”

薛问荆:“我想去招|魂楼。”

柳长明手一抖,纯银酒杯噗通坠地。

“不行。”回过神来的柳长明果断拒绝,“那地方你不能去。”

薛问荆面不改色,“那就算了。”言罢毫无留恋地起身作势要走。

“等等。”

正当她一脚快要踏出雅间的时候,柳长明从背后叫住了她。

薛问荆回头,“怎么了?”

柳长明犹豫了一会儿,问:“你要去招|魂楼干什么?”

“也没什么。”薛问荆轻描淡写,“我一同学的哥哥失踪了,可能和招|魂楼有关,我去帮她看一眼。”

“什么?!”柳长明一拍桌子站起来,震惊之余又感觉有些不对,“你哪位同学?”

薛问荆言语从容:“镇南将军家的宋禛毓小姐,在女学里与我同住一宫的。她三哥哥上京来入太学,刚到京城就没影了,只听人说在招|魂楼里见过他。”

柳长明皱起眉头,若真是在招|魂楼不见的,那真是凶多吉少。

薛问荆掐准时机火上浇油:“不去也没什么关系,她好几个哥哥,没了一个也不打紧……”

“胡闹!”柳长明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人命关天,你听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样吧,我去帮你打探打探,你等我消息。”

薛问荆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

柳长明:“你看我做什么?那地方太危险,你绝不能去!”

薛问荆眼也不眨。

柳长明:“……去到那你必须完全听我的。”

薛问荆顿时眉眼弯弯:“好。”

入夜,天空黑得明朗而透彻,银白的月光映照着纯白的雪,将天地染上一层冷晕。

出了京城的城门,再翻过一座小山,便是一座八角宝塔,那宝塔共有九层,塔檐金玉镶嵌,每个角上都坠着一个纯金筑成的铃铛。夜色深浓,那塔楼里却明亮喧闹如白日,清脆悠然如流水般的琵琶声从人影晃动的窗流泻入夜间几乎无人涉足的山野,被吞进了树影摇曳的山林间。

一点橙红的光缓缓向八角宝塔靠近,那是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泥泞的山路上。

待马车行至八角宝塔前,不知从哪窜出了几个戴面具的黑衣人。马车里递出一块腰牌,一个黑衣人接过去看了一眼,将腰牌还回去,转瞬便消失在了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宝塔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恭敬地拉开马车的前帘。

从马车里下来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牙白滚金边长袍,都戴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银面具。两人跟着女子走进宝塔,双开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且歌楼。

且歌楼,传闻中的京城第一寻欢作乐之所,只在夜间开放,天明即闭。共有七楼,寻常人上到二楼便得止步,只有持有且歌楼的特质腰牌的人,才能凭借腰牌继续向上。

与此同时,这里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名字——招|魂楼。

一进门,一股闷热潮湿的暖流扑面而来,令人从骨头开始一点一点酥麻的甜香中夹杂着金钱和情|欲的味道。一楼大半被一个戏台占据,底下摆着酒席,台上正坐着一个抱着琵琶的绝色女子,纤白的手指下流淌出悠扬的乐曲。

带二人进来的女子微微福身,有意无意地露出纤巧的锁骨和雪白的双肩,“二位公子要到几楼?”

薛问荆环视一周——她以前来过这里,但那次事出意外,又年纪太小,只在脑海中留下了一个繁华奢靡的影。

走在他前面的柳长明彬彬有礼道:“五楼,劳烦了。”

那女子有一双烟雨朦胧的眼,柳叶似的细而长的眉微不可见地一抬,“两位请随奴家来。”

女子带着他们穿过人群走到一座大理石铺就的楼梯前,那楼梯盘踞而上,如一条盘龙贴在宝塔内壁。三人拾级而上,二楼是无数交叉的走廊,通向一个个风格迥异的房间,一些房间里隐隐传出云雨之声。

薛问荆的脸红得像被第一次化妆的人胡乱拍上了胭脂,还好有面具遮挡,不然她都不知道她和柳长明谁会更尴尬。

她肯定,柳长明此刻一定非常后悔。

三楼是一个集市,四楼是一间巨大的当铺——与一楼二楼不同的是,三楼四楼的人脸上都带着与柳长明和薛问荆相似的面具,如同鬼魅一般行走,连交谈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女子径直带着他们走到五楼,在楼梯口微微一福身,转身下去了。

五楼也是集市,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人从二楼往上逐渐减少,到五楼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个带着面具的人在各个摊位之间游荡。

薛问荆与柳长明对视一眼,一个接一个摊位地看过去,每个摊位的摊主都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带着狰狞的鬼面具,一动不动地坐在摊位后,如同雕塑。

一个摊位吸引了薛问荆的注意,那摊位上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瓶罐中不知装了什么,散发出让人神魂颠倒的异香。

薛问荆在那个摊位前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道:“这些是什么?”

摊主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黑袍下的只是一具尸体。从面具后悠悠传出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可渡幽魂之药,可戏阎罗之香。”

薛问荆沉声问:“如何得知?”

摊主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幽冥之物,需用阳间至净至纯之魂来换。一魂换一瓶。”

柳长明心不在焉地在摊位间闲逛,余光留意着薛问荆。等看到薛问荆向楼梯走去,他连忙几步跟上去。

薛问荆下楼梯的时候比来的时候匆忙得多,她快步走出且歌楼,突如其来的冷风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神出鬼没的黑衣人带来了他们的马车。薛问荆上车摘掉面具,双眉紧皱。柳长明极少看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问:“怎么了?”

薛问荆轻轻摇头,双唇紧抿。

此时京城的城门已闭,进不去了。柳长明早找好了一家京郊的客栈,准备去将就一宿。马车在山路上颠簸前行,如同大海上的一叶扁舟。薛问荆闭上眼睛,整理着脑中的思绪。

她想得入神,没留意到马车越来越快。还是柳长明感觉到异常,隔着车帘问了一句:“阿肆,怎么了?”

车夫严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有人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