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结束之后,柳冕英倒是闲了许多,抽出了几天时间和璚英在京中闲逛,带着女扮男装的“弟弟”到处吃茶听书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这日两人在后院里练功,自从在鹿鸣宴上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柳冕英便经常陪着璚英学些护身的武术,现在又有柳谦在一旁指点着,进步的也快。
董氏跟人来了后院,看璚英这副样子,忍不住笑道,“好好的姑娘要被你们教成什么了?”
璚英并不在意,随意敛了小湖的水搓了搓手道,“母亲,这样挺好的啊,以后也好保护你啊。”
董氏拿了手帕,擦了擦璚英的手,眉开眼笑对柳谦柳冕英道,“你们听听,姑娘家的倒要保护起我来了。”
摸着璚英的手,虽生了小茧子,却还是软软的,“好,那为娘就等着闺女保护我的那天。”,现在还是她来好好的护着自己的璚姐儿吧。
“那母亲可要等好了啊。”璚英笑得眼弯弯的,眯成了新月。
董氏拍拍璚英的肩,对柳谦说道,“明日就要去杨大人家做客了,今日就早些结束吧。”
柳谦去别家作客都带着女儿,把璚英当儿子教养见世面,明日去的是内阁首辅杨士奇府里,自然不敢耽误太晚,也让璚英回去了。
璚英一路盘算着,杨大人家没有女儿,自己去了估计也没个能说上话的人,就好好的跟着父母哥哥吧。
第二日起得早,便和彩云挑着穿的衣裳。璚英没什么顾忌的,既喜欢明艳的大摆裙,也穿的来素色的湘裙。
既然是去杨大人家就不可太随意,平日里的常服定是不能的,左思右想还是挑了一件淡粉色的绣蝶褙子披在了米白的湘裙外面。
彩云细细的挽了头发,插了玉簪才赶出门。
淡粉色偏素气却不显得随意,璚英对这一身很是满意,跟着董氏就上了马车。
一路到了杨府,马车停在府门口,一家人下了车,便看到杨士奇亲自站在府门口迎接。身后跟着杨府几个人。
璚英跟着走到了杨大人面前行礼打了招呼,就跟着人群,不再说话。
杨士奇却是颇为注意柳家这个姑娘,听说年纪轻轻便为上次柳谦的事情求到了张辅头上,女孩子能有这般勇识的可真是不多见。
故有意问起璚英的年岁,“小姑娘今年多大了啊?”
璚英微笑着答道,“今年虚岁十四了,就要满生辰了。”
杨士奇点了点头,“明年就要及笄了,可有定下人家?”人年纪一大,就是容易催着这些事。
“现在还没有。”柳谦先答道。
杨士奇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问起了别的事情。
到了正堂之后,众人一一坐下,柳谦命人放下带来的礼物,两家又是一通寒暄客气。杨府没有女儿,璚英也不讲究这些,便跟着坐到了柳冕英身边。
看着桌上摆着的精美糕点,悄悄打量了屋子,璚英就已领教到这“钟鸣鼎食之家”说的是怎样一番景象了。
大红的地毯铺着,人走在上面都是无声的。屋子里随处摆着名贵的瓷器,挂着大气精美的文人画,就连桌上用的茶盏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套的。
“爹,我来晚了。”杨士奇的大儿子杨稷突然从正门走了进来。
“你还知道来?”杨士奇冷哼一声,便也不再理会他。
杨家两个儿子,大儿子杨稷已经三四十岁了,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娶了人家也从来都没正眼看过,对待下人也是粗暴无礼,便在城中留了恶名。
反倒是杨家二儿子杨道,比杨稷小了快十岁,但是名气却不小,不像他哥哥一样整日逛青楼,坐茶坊的,已经在朝中谋了个小官当了。
璚英这样想着,就看他对着父亲装模作样地行了礼,随意坐下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估计杨家这最难的经书就属杨稷这一本了吧。
“璚英,你平日可念书?”杨夫人白氏年轻时也像璚英这般以男子教养,便对璚英亲近许多。
璚英笑了笑,“平日也念书,但只是略略了解而已。”
白氏知道她是在谦虚,问道,“可有读过《女经》?”
“《女经》还要分情况,旧事的事情还是不好放在现在来说。”璚英略一思考,沉吟道。
白氏点点头,觉得满意,这柳家姑娘还真是比那寻常贵女好多了,笑着说道,“以后能来就常来这里坐坐,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璚英听说过白氏年轻时那冠绝京城的风采,也乐得答应,笑着问道,“不知璚英能否带着朋友来?”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白氏无女,是她的遗憾,看着璚英这些姑娘们,自然是越多越好。
“璚英,那你可要注意一些了,杨府可不是寻常人能来的啊。”董氏开玩笑道。
“哎,”璚英眯着眼对董氏说,“那以后女儿来时也带上您,有什么不对的就提醒我一下,万一丢人现眼了,也好有个说法啊。”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不禁心中感叹着这柳家女儿的可爱之处。
“璚英啊,你看这画可有什么喜欢的?”白氏命人把自己新的来的几幅字画拿了出来,要给璚英挑一幅。
“这我可不敢收啊。”璚英看着这画一幅比一幅珍贵,有些心惊胆战,杨夫人出手可真是大方。
“怕什么?”白氏好笑的看了一眼她,“这画都是我收藏的而已,拿来送有缘人也比放那积灰强得多。”
“那就谢过杨夫人好意了。”璚英看推辞不下,笑着挑了幅《会淮图》,就盘算着该给些什么回礼。
晚上到柳府之后,璚英才累的瘫在了床上,自己还是第一次到杨家这般的高门做客,说不紧张都是不可能的,不过是一直忍着没敢说罢了。
“小姐,还是先起来休息一下吧。”彩云端了水进来,要帮璚英梳洗睡觉。
篦子轻轻划过璚英的乌发,彩云看着铜镜中的璚英,不得不感叹她的娇美动人。
小时候的小姐还是那么低一点,自己当时还比她高一些,就几年过去可这么大了,再过两年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也不知到底是哪家有这等荣幸?
“小姐,若是小姐以后嫁人了,可万不能抛下奴婢啊。”彩云看着璚英的样子,感叹道。
“这说的是什么话?”璚英转过来看着彩云,“你们也是要成家的,你是我姐姐,我还是要给你挑嫁妆的。”
“是啊,咱们都有离开小姐的那一天,就想着能在不得已走之前多照顾一些才好。”璃月在后面忙活,听了那话回来说道。
“可是我就是舍不得啊。”彩云眼眶忽然酸酸的。
“哎,”璚英拉着彩云,“好好的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成这了?”
“奴婢也不知道啊,就是看着小姐想起来了。”彩云擦了擦脸,重又安顿好璚英。
“小姐早些休息吧,放榜的日子就要近了啊。”
“恩,你们也是啊。”璚英盖了被子,看着放下的帐幔,合了眼。
月光如水,薄如蝉翼,他们的未来又会如何呢?
过了好几日,董氏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听听柳谦讲那王振是如何肆无忌惮的揽权的,又偶尔劝劝璚英,和方莹去杨家的时候要早些回来,免得叫人担心。
就是不提放榜的事情。
眼看着今日就要公布会试成绩了,董氏一下子心焦的不行了,这中了亚元又想再往上考,总是没个满足的。
虽然这样想的,却还是说道,“儿啊,不管你中不中,娘都不担心,今年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再下次,只要你不灰心就好。”
少年中举已经很少了,更何况是竞争更激烈的地方?
“母亲,您就别紧张了,说了自己不在意,却一会一口茶喝的,把安慰儿子的心用到自己身上吧。”柳冕英笑着端了董氏的温茶,安慰道。
“报,”此时的小厮明显比上次沉稳许多,起码不再喘了,但是却显得有些激动。也不知是京城人多走不开的原因?璚英暗想道。
“少爷...少爷这次中了会元!”那小厮行礼道。
“会元?”
堂中的人们具是一惊,董氏吓得险些要把茶壶打翻,站起来问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才再三确认过了,少爷中了会元无疑了。”那小厮说道。
“娘,哥哥是中了会元吗?我没听错吧。”璚英愣愣的看着柳冕英,问董氏道。
“是啊。”董氏呆在原地,片刻回神看着柳冕英“你是如何…”
“娘,儿子都说过了肯定能中啊。”柳冕英无奈道,“儿子可从来没想过要藏着掖着啊。”
“是…是吗”董氏看向柳谦,“你知道他功课这么好吗?”
柳谦点了点头,“我也没藏着掖着啊。”
“你…你们!”董氏不知道该怎么说,气的坐在了椅子上,拿缎面引枕垫了背道,“一个个的可真能藏,也不知道说出来让我吃个定心丸能怎么?害的我好生担心。”
“父亲,哥哥这次的会试这样出色,那殿试就保准能过了?”璚英问道。
“也不一定,事情办好之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柳谦半笑着看了董氏,“可不得藏着掖着。”
“好好好!”董氏气的笑了,“你们一个个啊,真是会闹腾。”
把那金丝青缎子的引枕搁在一边,拉着璚英向外就走,“我和璚姐儿就不跟你们小孩子心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