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监，恭喜了。”
孟总走后，林宣半倚在办公桌前，皮笑肉不笑的来了这么一句。
“谢谢。”林一袅一边整理合同，一边抬头冲着林宣笑眯眯的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以后还请林副经理多关照。”
“好说。”林宣挑了挑眉，“穆家家大业大，怎么舍得你抛头露面了？”
言外之意自然是林一袅在穆家不受重视了。
林一袅将整理好的合同收进提包里，笑而不语。
“在林舒佩那只白眼狼的手底下生活的一定很苦吧？”林宣一张俊俏的小脸凑近林一袅，冷声道。
林一袅轻轻拍了拍林宣的脸，淡淡道：“比你这只红眼病过得舒坦些。”
“你！”林宣打落林一袅的手，胸口剧烈的起伏。
林一袅瞟了她一眼，见她不作声，提醒道：“林副经理还有别的事吗？”
“有，怎么没有。”林宣踩着一双高跟鞋，在会议室来回踱步，清脆的噔噔作响。“龙腾旗下的艺人你了解过了吗？”
“副总经理想要我了解到什么程度呢？”林一袅态度十分诚恳，林宣也不好再说什么。
“今晚八点，星月KTV，我来为你引见。”
“多谢副经理一番美意。”林一袅含着笑，本就精致的面孔在日光下显得更加柔美。
林宣气闷，都是沈家的血脉，凭什么林一袅总是如此矜贵？和她在一处，甚至不曾有人会注意到自己。
六岁时，林一袅被接到穆家，大小姐般的生活就让她心生羡慕。每每想到这里，林宣就嫉妒的发狂。
都是父亲的女儿，都是那只白眼狼的侄女，她给林一袅的，凭什么不能再给自己一份？
纵使她一哭二闹，小学到高中，都和林一袅死死的捆绑在一起，吃穿用度也尽量做到和林一袅一致。可即便如此，拥有了同样的外在条件，林一袅骨子里的东西，也是她永远模仿不来的。
只因她是陪酒女的女儿，就要做天生的人下人？
她不甘心。
望着林一袅的背影，林宣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走着瞧。”
离开龙腾公司时，正值晌午，暑气熏蒸，林一袅偶然想起高中时常去的一家甜品店就在这附近。
全当是散步，林一袅正好不想回新宅去，穆忱在的一日，就是她恨不得四海为家的一日。
凭借着记忆，林一袅寻到了这家心心念念的甜品店。她爱惨了这家甜品店海盐焦糖冰淇淋的味道，出国以后都想的紧。
拿到冰淇淋的那一刻，林一袅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高中，心情都变得雀跃起来。
却不料一推开店门，就有一道黑影蹿了出来，与她撞了个满怀，冰淇淋还未吃上一口，就洒在了两人的身上。
林一袅瞧了瞧手中的半截冰淇淋，又看了看新裙子上的污渍，心都跟着揪了揪。她正出神，却听一声童音呐喊道：“遭了！”
遭了？还能比她遭？
林一袅将裙摆上的污渍擦净，顺手给对面少年递上一块纸巾。少年却迟迟不接，似乎一直在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什么。
林一袅低头一看，少年抹的是一幅画，准确的说，是一幅文人画。
她十足十的吃了一惊。
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怎么会不成熟到带着颇为珍贵的字画逛甜品店？
“别再弄了。”望着被少年越抹越黑的画作，林一袅呵斥道。
少年本就苦着小脸，又听见林一袅的训斥，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一袅慌了神，怪是她语气不好，吓到了他。转念一想，如今画作毁了，她也有责任。
“别哭了。”林一袅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乖，别哭了，是姐姐吓到你了。”
少年对着林一袅抽搭抽搭鼻子，突然哭的更大声！
“不要再哭了。”林一袅手足无措，“我赔你便是。”
“你……你怎么赔，这是……这是老师送我的。”少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林一袅觉得好气又好笑。
明明是少年先撞得她，毁了她的冰淇淋，毁了她的新裙子，如今却成了受害者。
简直不讲道理。
但小孩子从来不是用来讲道理的，她夺过他手中的画，观察起来。
少年也学着她的动作，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纸巾，用力的擤着鼻涕。
“轻一点，容易得中耳炎。”林一袅一边鉴赏着画作，一边善意提醒。
少年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果然从善如流，比先前温柔的多。
“这幅画当真是你的老师赠与你的？”
“对呀，他要我誊一幅。”
“赝品。”
“你……你胡说！”少年刚擦干的眼泪又如泉涌。
林一袅将画作展开，指给他瞧，“宋代字画作品许多不上印章，部分上盖铜印与玉印，印色有密印和水樱。你老师赠你的这幅分明是采用“锤头式”刻法的石印，印色为油樱，这是明朝才盛行的。”
少年登时安静了。
他噘着嘴，委屈巴巴的质疑道，“老师怎么可能赠一幅赝品给我誊画？”
林一袅将画作卷好，塞回到他手中，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他很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学生的脾性。倒是你莽莽撞撞，怀揣着字画来甜品店，多亏是幅赝品。”
少年仍旧一脸愁容，小大人似的。
“你干嘛苦着脸，赠你画作的目的是让你誊上一幅，真品赝品有什么区别？再说了，赝品可不等于次品。”
“倒是你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少年似乎颇为动容，再度将画作拢入怀中，重获至宝似的。
“我见姐姐也略懂鉴画，不如与我老师切磋切磋？老师就在那边的。”少年伸出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而今那里却空无一人。“奇怪，明明刚刚还在那里……”
如果老师也跟在他身边，怎么会纵容他带着字画去甜品店呢？
今日迷惑行为？
“老师怎么不见了呢？”少年挠挠头，喃喃自语。
“可能是嫌你贪吃不想要你了吧。”林一袅开玩笑道。
“姐姐又胡说！是老师要我来买冰淇淋的。”
？？？
“他还说，务必要海盐焦糖味的，是他贪吃，我不是我没有。”少年辩解道。
海盐焦糖味？
“你的老师的确很有品味。”
少年捶胸顿足，“老师给你多少广告费，我出双倍！”
—
彼时甜品店一旁的电话亭后，柯也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哑然失笑。
他从没想过，也没敢想过，会在今时今地再度遇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