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清晨,我终究是没有去,我不知道叶灵素会做怎样的戏给我看,我知道,我已经见不得这些了。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实在是太累了,斗不动了,我只能偶尔想想我过去的二十多年,想想我与阿风的爱情。
我与我阿风的爱情,不似别人般轰轰烈烈,有的只是细水长流,只是一个温暖的眼神。
他只是在年少时给了我一个笑容,至此,却温暖了我后来最孤立无援的五年岁月。
所以,爱情,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
所以,我也一直在想,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呢?
我这二十多年,活的虚无,缥缈。
只有在白云寨的那段日子里,我才感觉到生活离我那么近,茶米油盐,琐碎小事,我也偶尔顽劣,嫉妒,活的世俗。
可是,那却让我真真实实的感觉到我是在活着。
我何曾那样笑过,何曾那般闹过,何曾那般甜蜜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阿风给我的,也只有阿风能给我。
漠北太过平静,平静的有些不同寻常,我知道,很快,便是一场大战。
卡塔实力一天强盛于一天,可是,想要统领北漠,绝非在这一朝一夕,所以,我知道,北境,还需要镇守很多年,我想我,应该无能为力了。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宁静,正如现在的北境。
巡防也比往日更加紧密,暗哨也增加了很多,对北漠的监视也更加严密。即便如此,日子,总还是平静的,我还得平静的过。
每日,我和连风止低头不见抬头见,处理军务,我们之间的关系,客套生硬。
弁星身体底子好,一些皮外伤,好的倒也快。恢复了往日生机勃勃的样子,不过,有了清清后,他便不再照顾我的起居,全然交给了清清,他说他终于自由了。还说我对宋城惩罚过重,没给叶连城叶灵素留面子不说,还将他们送了回去,怕往后我万一落在人家手里,也没好果子吃。
流痕嘛,还是老样子,玩世不恭。
叶翼左云几位将军忙着训练士兵,听说昨日他们处置几个小兵,处罚还不够,彻底剥夺了军衔,赶出了北境军,好像,是因为在背后议论我…
北境军附近有一落城,很小,比林县还小,今晚守城家的姑娘招亲,听说守城办了一场盛大的晚会,让城内的所有姑娘穿一样的衣服,同带面罩,公子也同带面罩,谁能寻到他家姑娘,谁就是他的翁婿。
好像很是好玩的样子,弁星流痕清清他们很是喜欢,左右我架不住他们三个软磨硬泡,随他们去了。
刚进城门,我们一行几人便被分了开来,我手中也被递来了衣服,大红色的衣衫,上面点缀着几朵牡丹,天香国色。虽不是那般华贵大气,却仍是精美别致。
看得出来,这守城,宠爱极了他家姑娘。
“姑娘,换好衣服便可以进城了,今天我们城中很是热闹,守城大人特意请来了北方的杂技团,还有灯谜会,还有抢花球活动,姑娘可以好好玩。”一个小姑娘笑意盈盈的说道。
“希望姑娘也能寻得如意郎君。”说着还递给了我一朵花,大红色的花朵,我不识得叫什么名字。
我拿着这花,缓缓的走在路上,这里的确很是热闹。
“哇。”忽然在我耳边传来一阵小姑娘的哭喊声,我寻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大声哭着,旁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拿着一个花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小姑娘头,“为什么哭啊?”
小姑娘抽抽搭搭的抬着头看我说道:“我想要一个花灯,可我取不来。”
“我都说了我把我的给你嘛,你就不要哭了。”一旁的小男孩焦急的说道。
“我不要,那是你取的就是你的,我取得才是我的。”小姑娘不知怎的钻了牛角尖,倔强的说道。
我抬头看了一眼花灯台子,下面的都被取走了,有的也只剩上方的,不是很高,对不善轻功的人来说的确有些困难,更不要说五六岁的小孩子了。
“不要哭了,姐姐带你去取好不好。”我摸了摸她的头,哄着她道。
“你是会飞么?”小姑娘瞪着大眼睛说道,萌态十足。
我被她天真的样子逗笑了。
“当然了,姐姐会飞,姐姐带你去拿,好么?”
“好啊,好啊。”
我右手抱住了小姑娘,提起内力,脚尖轻点,飞身上去,左手给她摘了一个荷花状的花灯,随即旋身而下。
小姑娘拿着花灯,笑意盎然。
抱着我的胳膊说道:“姐姐,是仙子么?”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仙子都是很忙的,她要忙着给天后娘娘采花酿蜜,还要给我们编制梦境,你就不要再缠着仙子了,我们快走吧,待会爹娘要骂了。”一旁的小男孩扯着小姑娘的衣袖说道。
“姐姐再见。”小姑娘一听,马上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转身跑了出去。
一边跑着,小男孩还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我招手致谢,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有趣。
看他们走远后,我继续向前走着。
远远的看到了一处高台,台子上很多男子争先恐后的往上爬着。
让我想起了在欢乐谷中,也是这样一个高台,阿风也是那般努力的往上爬,想要为我赢得一个漂亮的凤冠。
我看着台子上的青年男子,摘得花后赠给了他的妻子,眼神之中都是看得到的浓情蜜意,我在想,那天阿风也是这般看我的。
我眼眶有些泛酸,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我一边往前走着,眼泪一边往下落,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身边人声鼎沸,很是嘈杂的环境,可我却感觉它是那般的静,静到我只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大家快来,那是白姑娘。”突然在我身边响起了一声呼喊声,瞬间涌来的人潮让我猝不及防。
人群中我被推来搡去,身体也由不得我被人潮推着往前走,我感觉我好像马上便要摔倒了,我有些慌乱,面罩也被挤掉了,头上束发的簪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挤掉,头发披散着,没什么仪态可言。
这时,我感觉我的右手被人紧紧的抓住,顺势被拉入了一个怀抱中,我被紧紧的护着,我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等人潮涌过去,我才得空抬起头来。
来人带着黑红相称的面罩,即便如此,我还是认出了他,我的夫君阿风。
我忘了我现在是在北境,忘了我叫叶灵雨,不叫灵儿,忘了他是连风止,不是我的阿风。
我伸出手清清的抚着他的面罩,随后,缓缓的将他的面罩摘了下来。
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我朝思暮想的面容,我忽的泣不成声。
我低头痛哭着,无声却很痛。
他就那样静静地陪我站着,抚着我的头发,一遍一遍,随后将我拥入了怀抱中,那温暖是那般真实,真实到让我不敢相信。
“阿风,是不是阿风,是不是我的夫君阿风。”
“是,我的夫人。”他缓缓开口,如清风朗月一般。
那个夫人二字再从他的口中说出,彻底的击溃了我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我这么久的布防,溃不成军。
“阿风,阿风…”我喊着他的名字,一边一边。
我有些不敢相信,我用力的扯开他的衣服,在他的心口处有一个梨花状的印记,我才敢相信,这真的是我的夫君阿风。
我用力的环抱着他的腰,趴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阿风将下颚贴在我的发上。
连风止看着怀抱中的人,抱的越来越近,泪珠越来越大颗,用力的喘着气,即便如此,她的哭泣仍是无声的。
连风止的心猛烈的疼痛起来,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舍不得看她受一点伤害,可是,所有的痛苦都是他给她的,他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她呢?
连风止的眼泪也一颗接着一颗一颗的往下落,二十多年来,自他娘亲和弟弟离开后,他再也未曾哭过,不管多么的困难,多么的疼痛,他都未曾哭过。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无坚不摧,早就心如止水,刀枪不入,风水雷电刀枪剑戟都无法将他杀死。
直到他遇上了她,他千方百计的接近她,用光了他毕生所有的温柔对待他,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终于娶她做了夫人。
自此之后,她便成了他的软肋,裸露在外的伤口,触碰不得,一碰便撕心裂肺。日日夜夜,他没有一刻不想她,睡不得,醒不得,过得浑浑噩噩。
他多么想抱抱她啊,唤唤她的名字,唤她一声夫人,可是,他却做不到。
他本想着要不然便放弃吧,告诉她,接她回来,一生就这般过下去那也是最好的生活了,于他而言。
可是,他看她,她太过心善,虽用一个强硬的外壳包裹着自己,虽然身居高位,她能保护很多人,可是,偏偏,她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被人算计,为人利用,任人欺辱。
现在的自己又不能护她一生不受委屈,他自己可以受屈,可以受苦。
可他见不得她不好,见不得她受伤。
所以,所以…
“傻夫人,别哭了。”
他清清的抬起了我的头,伸手拂去了我的眼泪。
从怀里拿出了枯木簪子,好像我丢掉的那个,缓缓的伸出手,拢起了我的发,将簪子簪在我的发上。
继而看着我,情意浓浓。
我忽然觉得我有些困,很困,很快我便没了意识。
在我再次醒来后,哪里还有什么阿风的身影。
我身边坐着流痕弁星和清清三人,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知道,我是又做梦了。
可是,那梦是那么真实,阿风是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