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煌皇宫。
倾云殿。
慕北穿着一身白色斗篷,踏着清晨的薄雾和金辉,缓步而来。
正坐在凉亭酌的东煌帝看了她,一笑,对着她招招手,“快过来。”
慕北轻轻一笑,在东煌帝的对面落座。
东煌帝给她也倒了一杯,“去年埋的醉花阴,劲道不大,可以少喝一些。”
慕北点点头,请啜了口,“回味无穷,父皇用的是梨花吧!但又比梨花白多了些甘醇和香甜,还加了什么?”
东煌帝轻轻一笑,注意到了她动作的随意,心下微动,面上却是不显,道:“我加了些蜜桃果进去。”
慕北恍然,轻笑,“这应当是母亲想出来的酒方子吧!”
东煌帝笑意一下子更加浓郁了,问:“慕儿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慕北轻扯开嘴角,扬起眉梢,道:“父亲是个守规矩的,但这酒方子太不守规矩了,倒是挺像母亲的手笔。”
东煌帝点点头,女肖母,他这个女儿也不是个守规矩的。
一时间,他仿佛有些感慨,也有些怀念。
抚了抚下巴处的胡须,眸中一抹光华流转而过,他似不经意的发问:“慕儿啊,这些年在家时,你母亲可还在酿酒?”
慕北神色一顿,记忆中母亲只是爱发呆……
她慢慢的开口:“不曾见到过。”
东煌帝抿了抿嘴唇,指腹摩挲过酒杯的边缘。
忽然直直的看向慕北,“岳父这些年偷偷回京了三次,每次都给朕带来了一坛子美酒,朕都一一尝过,都是云儿酿的,只是并非给朕的口味罢了。”
闻言,慕北面色一僵,没有再话,而是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而后,她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个卷宗来,正是薛齐交给她那一卷,有关于灵州剿匪案的。
足够将云月骑拉下泥潭的一桩陈年旧案。
“其实,今约父皇来此见面,孩儿是受人所停”
东煌帝接过手里,翻看了两眼后面色就是一变。
这东西,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但在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被他压下去开始,这东西就该化为灰烬,灰飞烟灭!
“受谁所托?秦远吗?”东煌帝的声音变寒凉了,没了之前的慈爱和温和。
在此一刻,他不是一个父亲,而是一个帝王。
手掌杀伐,决断乾坤。
慕北却摇摇头,只道:“慕北。”
东煌帝眼神锐利,如刀一般刺入慕北的脸上,狠狠的。
慕北面色不改,“此事,父皇是如何看的?”
东煌帝冷笑一声,将手中卷宗攥紧,而后狠狠往地下一砸。
卷宗本为竹简所制。
这么一摔,自然崩断了连接的线而散落成片。
“慕北,薛齐,他们两个的脑袋是不想待在脖子上了吗?”声音冷冽。
慕北眨眨眼,竟是蹲下身去,一片一片将之拾起,捧在掌心,“请父皇过目!”
她一字一顿。
大殿内。
慕北脸色沉静无比的看着上首坐着的帝王。
而东煌帝亦是紧紧的盯着慕北,捏在龙椅扶手上的拳头攥着。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眼,彼此僵持着,谁也不退让。
许久,东煌帝忽然嗤笑出声来,一把将龙案上的奏折砚台乃至玉印全都挥下霖。
“北辰慕,你可真是朕的好太子!真是好啊!”
慕北自然知道自己有些话出口,父亲是必然会怒极的,但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大。
她敛了敛眉眼,拱手,“父皇明鉴,慕儿绝不敢拿我江山国祚作伐!”
东煌帝目光沉沉的扫过跪在地上的女儿,里面的情绪透不出来。
慕北继续开口,“慕北作为大理寺少卿,孩儿作为东宫皇太子,薛大人作为大理寺卿,我们都身负父皇的期望,百姓的供奉,自该为民请命,代行道。”
“所以,孩儿认为,此事不决,无以面下,即便先斩后奏,也没有丝毫的不妥,敢问父皇为何发怒?”
东煌帝闻言一下气急,怒目圆瞪,还敢问他为何发怒?!
他站了起来,怒发冲冠,“北辰慕!你可知你给朕看的是什么?你可知这个牵扯到是昔日朕最倚重的云辰和云月骑!你可知你这是在毁灭云月骑,毁灭我东煌江山!”
慕北心中一阵抽痛,顿时一股布满铁锈味儿的腥甜上涌。
这一点,她如何不知?
可,不是这样的呀!
她怎会,怎会害了云月骑,害了东煌?
只可惜,其中因由,现下还不是大白下的时机,所以,她还是什么都不能。
“父皇明鉴!孩儿绝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孩儿所作所为绝不敢负了家国责任!”咬咬牙,慕北并不解释,更是给北辰尧的怒火上浇了一把油。
果不其然,北辰尧怒火更盛,一掌就朝慕北轰去,用了十分的气劲,丝毫没留情。
慕北闭上眼,不闪不避,被打出了几丈远,后背狠狠砸在宫墙壁上,一口血雾喷出,只感觉五脏六腑若烈火灼烧一般。
许久没有这样痛过了。
上次,还是三年前,无尽风雪里,枕着无数白骨。
“请父皇恩准!”
“请父皇恩准!”
“请父皇恩准!”
……
慕北缓缓跪地,一个头一个头磕着,字字铿锵,坚决到毁灭地也不休。
北辰尧深深望着这个自不在身边的女儿,心下五味杂陈。
上回她以琉球作伐行兵谋,到底大获全胜,还换来了更长的和平,他尚且可以原谅,但这次,他实在失望透顶。
“慕儿,朕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你在外时有过怎样经历,但那些都不是你身为我北辰家子孙做这些破事儿的理由!朕原本想要给你机会,给你江山,但如今,朕哪怕拼着让这江山后继无人而崩裂,也断然不敢将我东煌江山托付你手,你真的太让朕失望了!”
慕北似木然了一般,语气空无,“哪怕让父皇失望,哪怕父皇不许,孩儿也一定要做,只要孩儿尚有一口气在,孩儿就势必要将其中真相大白于下!”
北辰尧见她如此一意孤行执迷不悟,一口气上不来,剧烈咳了起来,“你,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