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暖而柔的风吹过,一滴汗从程安歌的脸上滑下来,洇湿了他青色的衣衫。
程安歌浑然不觉,只顾着观察面前女子的动作。看着她的一招一式,手脚不禁跟着比划起来。那女子双十年华,是他的师父,唤作陶瑶。
陶瑶素净的脸上带着红晕,比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儿还迷人。此刻她正在演练一套拳法,勾、挥、甩、打,刚劲中带着柔和,动作如云流水。
程安歌看呆了,没想到女子打起拳来也这般潇洒。
昀和百无聊赖地待着,瞅着院子里的那个半大少年,突然笑起来。少年面容俊美,脸上却还带着稚嫩,让人感叹难得有这般好颜色的少年。只是他嘴角绷着,看起来有些清冷。
昀和喜欢美好的人或物,想去天底下走一遭,看一看人世间的繁华。可她现在走不了,只能待在这里看程安歌跟着陶瑶学拳。
一套拳法跟下来,程安歌已经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他的眼睛里带着坚毅,丝毫不肯停歇。
陶瑶站在一旁,时不时地指点他两句。本想让他停下来休息,触及到他坚定的眼神,就没再开口。
“陶瑶,让这小子歇歇呗。”昀和开口:“一身汗,可别甩到我身上了,烦死了。”
陶瑶的耳朵动了动,扭头看向昀和,点了点头。
“今日便学到这里,去休息吧。”陶瑶看着他下巴的汗珠,解释道:“欲速则不达。”
程安歌应下,力气一松,这才感觉到满身的汗水。
“师父,徒儿去沐浴了。”
陶瑶点头,程安歌往竹屋内走去,经过昀和身边的时候,抹了把脸。
昀和差点就要炸毛,生怕他把汗水甩过来。
陶瑶看着他们,露出笑容,像桃花绽放一样美丽。
“怎么?到现在了,还是一点儿水都沾不得?”待程安歌进去之后,陶瑶踱到石桌旁,将桌上的一本泛黄的古籍合上。
“嗯。”昀和叹气:“修炼不易啊。”
“真羡慕你,阴差阳错竟然成了人族。”昀和看向陶瑶,温暖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的侧脸上,细密的绒毛上染上了金色。
“什么呀。”陶瑶轻笑:“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倒算不得人族中的一员。”
陶瑶脸上浮现出落寞的神情:“这种尴尬的身份,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倒也是,人性复杂。”昀和叹了一声。
陶瑶不愿意再说这些,转移话题道:“我看这孩子不会一辈子都留在这里的。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你就跟着他走吧?正好去人世间走一趟,也照应下我这唯一的徒儿。”
昀和想了想,说道:“行吧,不过我可没把握照顾好他哦。”
“不会的。”陶瑶笑道:“我相信你。”
昀和“哼”了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没想出反驳的话。
陶瑶拍拍她,离开了。
没有风,书页却哗啦啦地散开。
昀和“哼哼”两声,自言自语道:“我这是被安排了?”
——
在这三年里,程安歌的身高就像雨后春笋一样迅速拔节。陶瑶的身高在女子之中算是高的了,程安歌比她还高了一个头顶。
“师父,这是马齿苋,可以止痒的。”程安歌拎着竹篮,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
“呀,这么多?只要一点儿就够了。”陶瑶伸手接过,露出的手背上开裂的黑色硬块。
“师父,又严重了?”程安歌有些担忧:“怎么一年比一年严重?”
“没事。”陶瑶扯扯袖口,遮住手背上的可怖痕迹。
程安歌看着陶瑶脸上的粉色纱巾,伸手触碰:“师父,你的脸……”
陶瑶后退了一步,隔着纱巾抚上脸庞:“还是老毛病,一到春天就长红色的痕迹。到了夏天就消退了,不用担心我”
程安歌抿抿嘴唇,应了一声。
“我要出去一趟,你去练习剑术吧。”陶瑶交代之后,拎着个小巧的带着盖子的小竹篮走了。
程安歌并没有听她的话去练习剑术。而是将篮子里的马齿苋清洗干净,放在木板上晾晒。
陶瑶一路往树林深处走,这里人烟稀少。因而树木长得又高又密,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如同黑夜一般。
“好了,就在这里吧。”一道轻细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感,这不是陶瑶的声音。
陶瑶点头,将小竹篮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地上,摆成奇异的顺序,做完这些之后就退了出去。
第二天傍晚,陶瑶又来到了这里。与昨日不同的是,这里的地上坐着一个小姑娘,看起来是七八岁大小的模样。
她的脸色苍白得很,头发散在背后,乍一看是要吓一跳的。
“能说话吗?”陶瑶蹲下去问她。
小姑娘愣愣的,没有什么动作,费力地眨了下眼睛。
陶瑶给她穿上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衫,又把她的头发弄乱,扣了泥巴抹在她脸上。
然后将小姑娘抱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道:“我来晚了,刚才去了北边一趟。郑家遭了劫难,一大家子人都没了。正好,他们家是做符箓阵法的。
等我回去了,就跟安歌说你是郑家的孩子。这样的话,身份什么的都能说通了。你可得记好了,不要露馅了。”
小姑娘趴在陶瑶的怀里,随着她走动时的晃动,闭上眼睛睡着了。
“师父,她是谁?哪儿来的?”程安歌看着陶瑶怀里的小姑娘,有些惊讶。
陶瑶将她放下来,紧紧地扶着她,将事先编造好的说辞讲给程安歌听。
“这是北边的郑家里的小女儿,可怜得很。他们家的仇人找上了门,一家人都死了。也就这孩子命大,活了下来。”
“师父,她这么小,怎么活下来的?”程安歌问道。
“唉,我在郑家的密室里发现的。”陶瑶看程安歌嘴唇一动,就知道他还要再问,于是先发制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她关在密室里,这些早就符箓和阵法的家伙都神神叨叨的。”
程安歌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脏兮兮的脸,破破烂烂的衣裳。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眼中浮现出同情。
昀和心里怄得要吐血,无奈没法开口说话: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同情我的样子?你师父编的瞎话很离谱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