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善久费了好大劲儿，才咽下口中的糕点，又开始打嗝了。
“来，再吃一个。”老太太见戚善久吃完了，又拿起一个，准备喂给戚善久。
戚善久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来，很小心的从老太太脆弱苍老的手中夺过糕点，放回原处，略作夸张的对老太太说道：“哎？奶奶，这家店里就你们两个人吗？没有伙计什么的吗？爷爷奶奶你们做的东西这么好吃，每天肯定很多人来吃吧？就你们两个人，一定忙不过来吧？”戚善久生怕老太太硬把糕点塞给他，连忙扯起话题，转移注意力，同时祈祷苗子快些到来付饭钱。
“店里不光我们两个，我们的儿媳妇也在我这小破铺子里忙活，每天来的人还真不少，我们老两口在这都干好几年了！小英雄，好吃就再吃一点吧！”老太太乐呵呵的想要戚善久再吃一点。
戚善久挡住了老太太拿着糕点的手，做作惊讶的问道：“哎？那你们的儿媳妇呢？她怎么没在店了啊？”
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她啊，早上去城外找我们儿子去了，昨天有许多军人都回家了，但是我们俩的儿子没回来，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有许多人还留在外面出任务呢，我儿子应该也在外面出任务呢。儿媳妇心急，就出城去找了。”
戚善久有了点兴趣，问道：“这么说，您儿子是边防军？”
老爷子插话了，自豪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儿子不是普通的边防军，是修真者呢！”
戚善久参与过这次战争，知道普通人是没有资格上战场的，只有修真者才有资格上战场，而且这老两口的儿子是边防军，也是修真者，那么说......他们的儿子肯定上战场了。
戚善久说道：“啊！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老爷子起范儿了，端起凉茶水，轻轻的嘬了一口，好像这茶很烫一样，刚一触碰，便不喝了，自豪的对戚善久说道：“那当然了！我儿子，肯定是英雄！像你一样，也是英雄！”
戚善久的脸色突然有点不好看了，眼神游离在老两口的脸上，戚善久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在进城前，看见了遍地的尸体，虽然没刻意去观察，但是遍地的尸体根本不需要观察，长眼睛的人肯定能看到，还有那凄惨的哭声，好似魔咒一样，一直在回荡，甚至搅碎了云朵。
戚善久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了，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老爷子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根本没注意戚善久的脸色变化，还在说自己的儿子怎么怎么样，老太太在一旁附和，时不时问戚善久一些问题，时不时递给戚善久一些糕点，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但是戚善久根本没听进去，也没吃糕点。
“娘......”
这一声“娘”，惊得戚善久的汗毛根根树立，鼻腔瞬间堵塞，心脏停顿了一瞬间，喘不上气来。
这一声“娘”，世间最优秀的歌姬都无法唱出那里面的悲伤，还夹杂着一丝坚强，明明就是快要崩溃了的颤抖哭腔，却能明显的听出这个人在拼命的控制自己说话的声音和语气。
这一声“娘”，使这件小苍蝇馆中悄然无声。
戚善久不敢回头，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
老两口看见门口的身影，一时间也说不出来话，老太太本就萎缩的身影，变得更加渺小，原本面色红润、与戚善久谈起自己儿子时自豪感环绕周身的老爷子也慢慢泄了气。
戚善久身后传来细不可为的哽咽声。
老太太瘫坐在戚善久所在的长凳上，颤抖的嘴角轻轻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有些哆嗦，想要起身抱抱门口的身影，但是软弱苍老的双腿却站不起身，松懈的眼角逐渐湿润，叹了口气，说道：“闺女回来了！”
“娘......”
这一声“娘”传来，戚善久的泪腺瞬间崩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悲伤占据了戚善久的脑海，眼中瞬间布满了眼泪，顺着面颊迅速落地。
这一声“娘”，里面只有悲伤和痛苦，坚强逐渐被击溃。
戚善久身后的脚步声逐渐传来，踉踉跄跄，“噗通”一声，那个身影跪在老太太的身前，又喊了一声：“娘！”
戚善久忍不住了，捂住了自己的嘴，怕自己哭出声音，他知道，进城前的哭声震天响，这个女子也参与了，而他的丈夫，则是遍地亡尸中的一员。
老太太轻轻抚摸儿媳妇的头，儿媳妇的哭声越来越大，嚎啕不止，泪水好似涌泉，永不干涸。坚强，已经被彻底抛弃了。
老爷子喝下一杯茶，倒满一杯茶，喝下一杯茶，倒满一杯茶，喝下一杯茶，叹息一声：“我儿，是英雄。”
戚善久说不出话，瞪大了双眼，不想闭合，因为每一次眨眼，泪水就像是小雨一般，淅沥沥不止。
时间，对于此时的戚善久来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等到戚善久从那几声“娘”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太太膝下的女子已经哭晕过去。
戚善久僵硬的转头，看见老太太手中拿着一个铁牌，铁牌上面布满暗红色的指纹和血痂，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字，戚善久知道，她可能连她丈夫的尸体都没找到，只在他丈夫战友手中得到了这块宣布他丈夫死无全尸的铁牌。
戚善久摸了摸放在怀里的铁牌，那个人叫戚善久代他回家，带去的，可能是一个家失去的心脏。
老太太看着满是血迹的铁牌，不说话，不哭，不动，甚至笑了笑，嘟囔道：“当年啊，你拿到这块铁牌牌的时候，笑的多开心啊，你也是边防军的一员啦！这才几年过去，呵呵......”
老爷子终于起身了，看样子刚才腿也软的不行，起身之后，颤颤巍巍的来到老太太身前，半跪在地，抱起儿媳妇，想要将儿媳妇带进后院中的卧室去。
“呀！”老爷子双手放在儿媳妇的身下，想要用力将儿媳妇抱起，但是这腿好像出了毛病，这腰好像直不起来，这胳膊好像失去了力气，怒吼一声也无用，原本想抱起儿媳妇，却自己变成了双膝跪地，整个人扑在了儿媳妇的身上，面颊贴在老伴儿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