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检讨一边收锦旗◎
这周五的全校例会比之前热闹了许多。
高三已经缩短为一个月休两天假, 可见时间宝贵,这种冗长又无聊的例会通常就是他们脑子放空的时候,高一高二急着休息回家反而会比较有精神一点, 校长讲话的时候还在底下小声聊聊天。
但今天他们发现高三区的学生们讲小话的频率比他们积极。
“发生什么事了?”有胆子大的低年级学妹伸长了脖子,问一个过道之外的高三学长。
“有史以来第一次。”那学长声音都带着兴奋, “咱高三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一起做检讨。”
“啊?”小学妹以为自己听错了, “年级第一不是牧若延吗?他做检讨?为什么?”
“是啊怎么可能!”学妹前后几个座位上的人都不可置信的转头来问。
“听说是违反学校纪律。”学长似乎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年级第二是因为逃课。”
“嚯。”学妹更震惊了, “年级第二还逃课?”
“这有什么?”学长说, “她以前经常逃课呢,老师都见怪不怪懒得管她了。”
“啊这……”学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这的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在频繁逃课的状态下还把学习保持得这么好啊?学神吗?
正说着,礼堂台上两侧的老师里站起来了一个, 正是高三部的年级主任,他走到讲台前往台下扫视了一圈, 地下嗡嗡嗡的讲小话的声音如同被按了静音键,一片一片的相继安静了下来。
秋冷看的叹为观止。
关主任的威慑力真是了不起。
关主任简单说了几句, 讲到了正题。
“……由于高三年级部分同学的行为,给全校学生造成了不良的影响, 他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所以今天站在台上面对所有人作出检讨, 即反省自己的行为,也给大家敲一个警钟。”
关主任尽心尽责念完了校长写的致辞, 请秋冷上台。
秋冷在台下的时候还有点紧张, 上了台就镇静了。
因为是下午, 大礼堂又朝阳, 帘子都被拉起来了, 只亮着四周的一圈小灯和台上的打光灯,她站到话筒架前,才想起来自己检讨书没拿出来,又从兜里掏出写检讨的纸展开。
话筒把纸张窸窣响的声音传了出去。
学妹看着台上整个笼罩在光里的“年级第二”,无师自通的明白了为什么学长说她以前经常逃课,老师却不管她了。
要不是现在地点是学校的礼堂,她还以为自己出现在了哪个女明星得奖的某某电影节上,灯光底下那张未施粉黛的脸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对着她老师们怎么舍得骂嘛?何况她的成绩还是年级第二。
秋冷的检讨似模似样,念完后鞠了个躬,下台的时候底下响起如潮的掌声。
秋冷:“???”
“咳咳。”关主任敲了敲话筒示意底下安静,“下一位。”
牧若延走上台,和秋冷擦肩而过。
然后他站在台上,半天没动。
旁边老师:“???”
底下学生:“???”
秋冷:“???”大神你干啥呢?念你的检讨啊!
牧若延看了眼站到旁边的秋冷才反应过来,兀自笑了笑:“对不起,没反应过来。”
底下响起各种气音尖叫声,还有夹杂着“我的天他好帅”“怎么回事牧若延做检讨”“男神做什么了”“他不会以为是上台领奖吧哈哈哈”的声音。
他没像秋冷一样拿检讨书,姿态淡然的脱稿做完了自己的检讨,然后走到秋冷身边站着。
秋冷一脸“你再装”的鄙视,小声和他讲话:“牧老师你可以啊,到底是不是第一次做检讨?”明明就很熟练的亚子。
“不是啊。”牧若延说,“小时候经常写,早习惯了。”
“小时候?”秋冷一下子没听明白。
“在本家的时候。”牧若延笑了笑,“小时候要学各种规矩,错了就罚,小深的检讨还有一半是我帮他写的呢。”
秋冷无语了。
她对牧家本家的认识还是太少,每次都能被刷新三观。
“你确定你们家不是什么皇族遗孤吗?”以后还等着夺取政权重新入主京城,有皇位要等着继承那种。
“这话莫临小时候来本家做客的时候问过,刚好发现我被罚,他就不高兴的怼我父亲了。”
“后来呢?”
“后来啊……”牧若延转头看向秋冷,眼眸微垂,“我奶奶罚我跪祠堂跪了一个星期,他好一点,跪客厅,他爷爷来了才把他领回去,他说他回去被狠狠揍了一顿,但后来说漏嘴被我知道了,回家他全家心疼的不行,带他去度了个假。”
秋冷也转过头看着牧若延:“……羡慕吧?”
牧若延“噗”地笑了:“对啊,羡慕死了。”
“那下星期不是正好放两天假吗,我们出去玩?”秋冷说,“然后就要一直上课到高考了。”
“好。”牧若延点了点头。
秋冷轻轻咂了下舌,朝牧若延皱鼻子:“就等着我这么说的吧,是不是?莫临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牧家家规严也不可能罚到别家的小辈身上。”牧若延转开了目光,看着在话筒前做最后总结陈词的关主任,嘴角却带着笑,“他为了在我父亲面前帮我争气,觉得不该随意罚我,自己去跪在我家客厅跪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家人赶到的时候他哭着告状的声音我在祠堂都隐约听见了。”
那件事之后两家还闹了个不愉快,从此牧家老夫人就知道莫临这个小玩意儿不是个服管的,嘱咐牧若延少跟他学,但要保持好关系,毕竟本家内部群狼环伺的,和各世家打好交道也很重要。
秋冷觉得牧若延确实是羡慕莫临的吧。
羡慕莫临无拘无束的生活,羡慕他有个很温暖的家,有疼爱的家人。
他的家人给他的爱大概更多的是强加的责任和要求。
世间有千百种爱人的方式,有一种是“为你好”的绑架和剥夺。
秋冷都不知道牧若延和牧深谁更不幸一些。
她悄悄往牧若延那边挪了两步,伸手过去牵住了牧若延的手。
“你也是个被罚以后可以有人安慰,可以和心疼你的人去度假的小朋友。”她小声说,“咱们叫上牧深和莫临吧,这样家人朋友都齐了。”
牧若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好。”
其实他没怎么羡慕过别人。
家人的话他有牧深,在本家的那些日子,弟弟全心全意的信任和陪伴让他觉得一点都不孤单。
朋友他有莫临,为了他能和本家老太太起冲突,不管到了几岁,这都是值得牧深佩服的点。
现在又多了个秋冷。
好像,他就算好好活下去,也可以吧?
曾经他觉得自己活下来是个错误,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能死在那场火灾里,换荣舒的哥哥活下来,她现在是不是可以活的更好,荣舒的爸爸不会死,她也不用家破人亡。
如果他不在了,牧深成为了唯一的继承人,奶奶他们是不是会对他更好一点,至少不像现在一样,虽然本家对人好的方式也没有多让人开心幸福。
他其实没什么活着的欲望,火灾是一场点燃引线的□□。
知道这点的只有莫临,所以他经常拉着他出去玩,每次都叫上一大群朋友,说那些热闹的、鲜活的气氛和笑容,能拉起他不少的对于活着的乐趣。
你得觉得活着不止是一种本能。莫临跟他说。
他一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直到去年,他打开了门,被外面那张笑脸烫了一下眼睛,缠着他借钱,强势的挤进他的生活,后来他发现小深开始笑了,莫临和他聊天,说感觉他最近整个人都松弛了很多。
上个星期牧深和秋冷失踪,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语气和表情去找的莫临,用什么心情叫手底下的人去查禹盛的消息,总之他讲话的时候觉得心底止都止不住的涌上来的愤怒和害怕。
接到禹盛电话的那天,他说回来以后必须狠狠教训牧深和秋冷,省得他们俩以后不知天高地厚尽闯祸。
莫临很高兴,说他居然也会考虑“以后”了,那就代表他不再是依靠活着的惯性而活着,他开始有期待和动力去活着。
心理学的人讲话就是让人听不明白。
牧若延的手指反过来握住秋冷的手,小声说:“现在就能让小深跟着你瞎跑,我要是不在你还不把他卖了,我得看着你们。”
“啊?你要去哪?”秋冷虽然没搞懂话题怎么跳到这的,但她很不服气,“是他自己跟着我跑的,我根本管不住他,你惯的你弟。”
“不惯了,交给你惯。”
“我才不惯他。”
“那你早上别陪他吃早点。”
“……那不行,长身体呢。”
他们俩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被校长察觉到了,丢了个眼刀过来,秋冷立马站直了,惹得年级第一对她又是一通笑。
呵呵,黑月光,腹黑的本性暴露了吧。
例会即将结束,校长讲完话,底下响起来掌声。
大礼堂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下午斜照的阳光争先恐后涌进来,被照到的学生就像在照妖镜下伏法的小妖怪,纷纷捂着眼睛一阵惨叫。
随后一位老师带着几个人民警察走了进来,学生们的神经立马绷了起来,救命,难道是学校里混进了什么不法分子?
有同学眼尖,看到了警察叔叔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锦旗吗?我们学校做什么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