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晚宴吃成自助餐厅◎
山庄在城外的的一座半山腰上, 自山底沿着盘山路上来,窗外都是高级别墅,牧深说全是牧家的产业, 车进了大铁门又往前开了一段路才停下来。
山间空气清新,地上是铺的很整齐的白色小石子路, 没有种多少绿植, 看得见的都是高大的树木, 建筑风格很中式。
早就有管家模样的人等在门口, 看到秋冷踩司机的行为, 脸上礼貌的笑容纹丝不动,过来微微低头见礼,引着他们往里走。
“老夫人准备了茶和点心,秋小姐请在这里稍作休息。”
管家把他们带到一幢独立的屋子前, 秋冷留下,牧深和牧若延被叫走了。
她开了玻璃门进去, 里面是大平层设计,一眼差不多能看到底, 宽敞的落地窗外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跳跃着落进来, 摆设很简单, 应该是个大型的会客室。
靠窗的桌上一套古朴的茶具, 秋冷不会,她只爱喝不爱动手, 兴趣缺缺, 两边墙柜上都是昂贵的收藏品, 她看了几样都懒得看了, 她爸就是个收藏爱好者, 每次休息在家陪她都要跟她展示自己的收藏品,表示这些以后就算他死了也不能留给她们姐俩,必须给他陪葬。
然后被他老婆逮着教训半个小时。
说是稍候,大半个早上秋冷就被一个人扔在了这里,没有任何人过来,也不知道是忙起来懒得管她,还是故意晾着她。
她倾向于前者,毕竟后者的话就显得老夫人过于小家子气了。
牧家为了名声,再不喜欢牧深都把他留在本家养大,自然也不会因为她接近牧家大少爷就在表面上弄得难堪,今天可是慈善晚宴,各路名流高朋满座,秋冷可以不要面子,牧家却是一定要的。
既然来了,她抱着来玩的心思就好。
毕竟她一不图牧家大少爷的美色,二也不想攀高枝嫁进豪门,牧家的人对她什么态度她根本不在乎。
所以秋冷就当自己是个来山庄一日游的旅客,舒舒服服把大平层别墅逛了个遍,快十二点的时候管家来接她,找遍了一楼没人,只好爬上二楼,秋冷正好从另一边楼梯下来倒茶喝,管家扑了个空。
两人捉迷藏一样,十分钟以后秋冷蹲在二楼喷水池边缘逗一只小乌龟,和一楼仰头看上来终于找到了她的管家对上目光。
管家喘着气:“秋小姐,午饭时间到了。”
秋冷:“??”他好像很累的样子?
她跟着管家出去,又走了将近十五分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肚子饿了,早上早点都没来得及吃,刚才喝了点茶,还有几个拇指那么大的精致小点心,根本没起到垫肚子的作用,反而让她更饿了。
“老夫人,人来了。”
牧家整座大庄园里几乎听不见人声,一路走过来人很多,都默不作声的做自己的事,看到管家过去会低头见礼。
吃饭的地方也是,管家请示的时候秋冷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摆设都透着股冷淡又肃穆的气息。
“进来吧。”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来。
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
秋冷走进去,拐过两扇白玉石的屏风才是用餐的地方,牧若延和牧深都在,看到她进去就看了过来,牧若延对她笑了笑,牧深面无表情。
居然是一人一张案桌的设计,一家人吃饭还这样,怪生分的。
“秋小姐,请坐。”
主位的就是牧老夫人,坐在她旁边的年轻女人有些面熟,秋冷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音乐厅那晚老夫人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人。
她脸上带着微笑,对秋冷点了点头。
秋冷也对她笑了笑,在她指定的桌案前坐下。
吃食很快被有条不紊的端了上来。
女人颔首道:“都是家常便饭,尝尝合不合胃口。”
然后她就没有再说任何话了。
牧老夫人脸色平和,但始终没有正眼看过秋冷,也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
牧若延和牧深也安静地开始吃饭,整个房间里几乎没有声音,秋冷看着眼前精致漂亮的菜品,终于知道为什么牧若延搬出去后,牧深要去跟他哥吃完饭再回本家了。
这种气氛底下,米饭上冒着的热气都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但菜是好吃的。
特别是那道麻椒脆肉拼冬笋,秋冷吃完了肉准备夹冬笋吃,上座的女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温声道:“一道菜只能夹三次。”
秋冷:“……”好浪费,这是什么古早宫廷的吃饭法则?
入乡随俗,她只好吃别的菜。
她很快吃完了一饭碗,准备再去添一碗,上座的女人又轻轻咳嗽了一声。
“不宜过饱,食不盈腹。”
“……”
她只好把筷子放下了。
牧若延和牧深早就停了筷子,特别是牧深,面前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
下人很快进来收拾了桌子,在每人面前摆上一盏茶。
等他们喝了茶,女人才扶着老夫人起来,走之前对秋冷微微颔首:“今天诸事繁忙抽不开空招待,希望秋小姐见谅。”
然后和“沉默寡言”的老夫人一起离开了。
秋冷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牧若延。
牧家大少爷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忍忍,下午是自助酒会,我给你切牛排赔罪。”
“你们平时都这么吃饭?”她问。
牧若延点点头。
只剩他们三个人,牧深脸上才有了点表情,但秋冷感觉得到他和平时不一样,仿佛只要一进牧家,他就戴上了面具,冷漠的竖起了自己全身的防御。
“小深,你带秋冷去转转吧。”牧若延说,“奶奶见过秋冷了,不会再找她,放心去玩吧”
“你去哪?”秋冷问他。
“准备晚宴,我哥得陪着出席。”牧深说,“成年以后就得应付这些。”
牧若延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笑道:“是,我尽量应付得好一点,你以后就不用操心这些。”
牧深目光动了动,垂下了眸。
山庄很大,来来往往的人忙碌着,路上遇到牧深也会停下来见个礼,牧深绷着脸没有回应。
“牧深。”秋冷叫住闷声往前走的人,“我不想逛这个山庄,上来的时候路上风景挺好看的,能去走走吗?”
“走得动?”牧深说,“不是没吃饱吗。”
“多走走,下午吃好吃的呀。”秋冷笑出一排小白牙。
“……馋猫投胎吗你是。”牧深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带着她向山庄后门的出口走去:“带你去个地方。”
这边和他们坐车上来时候的盘山路不一样,是个树林,林间修了阶梯,牧深带着她往下走,没多久就看到了隐藏在其间的一幢小屋。
牧深上去开了指纹锁,让秋冷进去。
这里和山庄里肃穆的装修风格不同,很日常,家具都是原木的,沙发也不是商务风,上面铺着毛乎乎的毯子。
“秘密基地?”秋冷放松的扑在沙发上。
“……算是吧。”牧深开了扇窗通风,“小时候经常来这里。”
秋冷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牧深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牧深……”她犹豫的开口。
“嗯?”牧深看向她,“想说什么就说。”
“你哥刚才说他尽量应付得好一点,以后你就不用操心这些,是什么意思?”
“牧家分支很多,但每一辈只有一个人能掌权,上一辈是我们的父亲,这一辈上面的人最看好我哥。”
“那你呢?”
“我?”牧深自嘲地说,“我不过是个私生子,牧家只承诺养我到十八岁,再过几年就可以滚蛋了。”
“哦……”
“别露出那种表情。”牧深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我巴不得离开,只是我哥不行……”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风从窗外吹进来,窗帘被扬起又落下。
牧深脸上再次露出了离开前牧若延说话时的那个表情,他嘴上说着巴不得离开,看上去却很难过。
十八岁,他可以离开牧家,天地自由,无处不可去。
可是牧若延呢?他一直都是笑着,应付各种场合游刃有余,长辈们都喜欢他的懂事得体,但牧深知道他哥其实不喜欢这些,甚至比他更反感。
所以他没有去念私立高中,而是自己考了学校搬出去住。
可他生于牧家,从小就必须背着这份责任。
谁想活在这种腐朽得仿佛好几个世纪以前的庞大家族里呢?吃个饭都让人窒息,更不用说其他条条框框的规矩。
每次看见族里那些高位上的老家伙,都透着一股死而不腐的气息,教条又刻板,牧家本家的因循守旧更甚。
如同盘踞在黑暗中的怪物,能把靠近它的一切喜怒哀乐吞噬殆尽。
秋冷看着牧深的侧脸,在心里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猜测牧家两兄弟感情不合,认为作为私生子的牧深为了得到牧家掌权人的位置干掉了他哥,谁能想得到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形如枷锁。
难怪书里出场的牧深身上总有种阴沉的孤寂感,难怪他把牧家搅得天翻地覆,颠覆了延续上百年的本家老族,成为了新的掌权人。
大概是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重,牧深没有再跟秋冷说牧家的事。
两个人在小屋里闲聊,秋冷就说自己小时候的事给牧深听,说着说着说到她爸那些藏品,才惊觉她一个普通人家在外地打工维持生计的老爸是不会有什么收藏品的。
她连忙找补,回头才发现牧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