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莲生接着说道:“我收了礼物后,就急匆匆地出发了,手头杂事一堆,结果把那个盒子给忘在了一边。到了芙蕖县,那里出现了百鬼夜行的异象,我只好隐匿行踪,潜伏在城里。可没想到,辞迎送的那个盒子里竟然藏着风铃,阴气最重的时候,风铃就响了,百鬼立刻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白情大惊失色:“怎么可能?风铃外面不是贴了静音咒吗?”
景莲生眉头紧蹙,盯着白情问道:“你怎么知道风铃外面贴了静音咒?”
白情一愣,随即支支吾吾地说:“……啊,我猜的。不然,这一路上风铃怎么都没响过?”说完,他偷偷瞥了一眼景莲生,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被看出什么破绽。
景莲生沉声道:“静音咒的法力并不持久,加上芙蕖县阴气过重,风铃又是引鬼之物,所以到了至阴时刻,风铃便破咒响动了。”
“原来是这样……”白情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也是。
只是自己当时可没想到景莲生会一直不看这个盒子,拖到进了芙蕖县百鬼夜行之际啊!
更想不到那儿的阴气会那么重,以至于和风铃发生如此强烈的呼应!
白情担心地问道:“那你当时可不是很危险?”
“我一个人倒还好,但顾着城中百姓,我在子夜杀了个七进七出,也难免有所损伤。”景莲生答道。
白情哑然,心下愧疚不已:“这……也是辞迎有欠考虑了。”
景莲生想起了什么:“我在战斗之时,风铃破碎,看到风铃碎片,发现原来这风铃里头是刻着字的。”
想到这个,白情老脸一红:“刻着什么字呢?”
景莲生脸色肃然,缓缓道:“是一个沾血的‘死’字。”
白情老脸一白:哥们,其实那是一句话。
我那个风铃里刻着“生当复来归”,你的那个是“死作长相思”……
结果,打了一架,风铃碎了,就剩了个带血的“死”字。
这误会……还真是结大了……
白情身体微微摇晃,被什么重击了一般。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你前些天拿到了另一个风铃了,有没有看到里面有字?”
说着,白情还带几分期待,希望景莲生能够看到这一句相思。
景莲生却蹙眉道:“那风铃锈得厉害,实在难辨。”
白情听了,眼中的期待瞬间熄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难道这真的是命运吗?
圣子注定是不能谈恋爱?
白情蹙眉道:“我看,辞迎未必要害你,说不定是误会,或是旁人陷害呢?”
听到白情这么义愤填膺的,景莲生颇感微妙:“你从何得来这样的结论?”
“这个嘛……”白情不好接话,便话锋一转,问道,“在你眼中,辞迎既然是包藏祸心、言行不一的伪君子,那你为什么还想要复活他?仅仅是为了和他决斗?”
那你的斗心是得有多重?
比特犬看到你都得喵喵叫。
听到这句话,景莲生的目光骤然凝固,审视着白情:“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想要复活他?”
“啊?”这下轮到白情震惊了,“刚刚不是你说,你要对辞迎说‘拔剑吧’吗?他不复活,你怎么叫他拔剑?”
景莲生却道:“你的问题是‘如果,辞迎此刻就活在你的眼前,你会对他说什么’,那我所说的自然是‘拔剑吧’。但我从无说过要向古莲许愿复活他。”
白情这下有些哑巴了:“啊,是啊,你是没说过……”
白情仔细回想起来,景莲生确实从未明确说过要向古莲许愿复活辞迎。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因为自己穿越过去时,在墓室里听到了那番对话。
那个时候,应知礼用伊甸园的毒蛇一般的语气说辞迎献祭自己不入轮回,是多么的可怜,只有向古莲许愿才能把他拯救。
而景莲生的反应么……
现在想来也是颇为耐人寻味。
景莲生接受了景家让出的许愿机会,但的确没有直接说要许愿复活辞迎。
不过……
白情马上又想起了另一个疑问:“那你为什么说要保留他的法器,以便和他决斗?”
景莲生眼神平静,反问一句:“有什么问题?”
白情说:“当然有问题!如果你不复活他,哪能和他决斗?”
景莲生却意味深长:“辞迎死了吗?”
白情闻言,眼神迷茫,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清楚啊。”
他确实不清楚,因为他没有相关的记忆。
景莲生缓缓开口:“应知礼告诉我,辞迎‘献祭’了,‘不入轮回’,‘长眠黑暗’。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倒是他一贯的风格。我觉得,他越是这样含糊其辞,其中就越有蹊跷。”
白情听得一脸懵懂,眉头紧锁。
“应知礼的话总是带着引导,却从不给出明确的答案。他给的信息大半是可靠的,七句真三句假。所以要反着他的思路去理解。”景莲生继续分析着,“我怀疑辞迎其实并没死,而是因为自我献祭而变成了某种超脱轮回的存在,或者成了灵异游荡在了某个地方。”
白情有一瞬间震惊:死鬼这脑子怎么一时灵一时不灵的,他几乎已经猜中了。
景莲生说道:“既然如此,我相信我们必有再见之日,到那个时候,我会和他来一场毫无保留的生死较量!”
白情不禁发憷:“生死较量?!”
“生死较量。”景莲生眼中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坚定,“你死我亡。”
白情:……哥们,如果你追求的是“你死我亡”的话,那其实咱俩其实已经约等于实现了。
白情心中暗自叹息,实在无法理解景莲生为何如此执着地要与自己进行一场生死较量。
他的目光在景莲生脸上扫过,想从那张平静的面容中看出些许端倪,却一无所获。
不过,他暂时将自爆身份的念头搁置了下来。
原本,他急切地想要表明身份,是因为误以为景莲生要复活自己。
他想着,若是坦白了身份,景莲生或许会放弃向古莲许愿,事情便能皆大欢喜。
然而,如今他已经清楚,景莲生根本没有这样的愿望,那自爆身份自然也就没那么紧迫了。
更何况,眼下的情况是,若是自爆身份,反而要面临一场生死较量,这谁受得了?
白情心中苦笑,暗自摇头。
白情呢喃似的问道:“所以,你也不是那么迫切地想要找到他了?”
景莲生颔首:“‘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相见不相识’。若缘分到了那一天,自然就能相逢。若是无缘,相忘江湖,也不必强求。”
“是啊,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相见不相识。”白情嘴角勾了勾,说是笑容,却又有些涩意,“……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景莲生察觉到白情的异样:“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白情一怔,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只是……只是因为我有点意外罢了……”
景莲生问:“意外?为什么?”
白情清了清嗓子,随口答道:“意外……原来应知礼也有失算的时候啊。他以为能让你许愿复活辞迎,结果你根本没上钩。”
“当然,神也不能算无遗策,更何况是人。”景莲生顿了顿,却依然没有什么喜色,“不过,只要我肯向古莲许愿,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哪里管我许的是什么呢?”
白情一瞬错愕:“他的目的……是叫你许愿?”
其实,白情也隐隐感觉到,应知礼搅屎不仅仅是出于爱好,更像是别有目的。
复苏了部分记忆后,白情也有猜测:应知礼说过,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比供奉古莲更重要。
而老圣子也说:全天下只有应知礼懂得怎么供养古莲。
现在看来,原来正确供养古莲的方式就是给古莲拉人头砍一刀啊。
所以,应知礼搅屎不是爱好,而是工作啊!
那么说来,他搅屎是有kpi的!
怪不得这么兢兢业业千年老字号。
奋力搅屎是为了给花施肥,大爷的,一下子居然合理起来了!
“你既然知道他的用心……”白情小心端详着景莲生,“却还要如他所愿吗?”
“我并非要如他所愿,”景莲生语气坚定,“我只是想如我所愿。”
白情眉头紧蹙,满脸疑惑:“你所愿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景莲生看着白情,眸光深沉,“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的话,我会用很不客气的方式让你闭嘴别问。”
白情愣了愣,但随即露出一抹笑容:“可是……我已经是你的朋友啦,我有特权吧?”
“是的,”景莲生轻轻叹了口气,那张平日里如冰雕般沉稳冷静的脸庞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类似苦恼的神情,“所以,我正在思考该用什么比较友好的方式来让你闭嘴。”
白情:……谢谢,已经很友好了。
比起初见的时候,一言不合就要把我的头拧下来的你。
已经是很友好的死鬼了。
想到这个,白情的心里居然是甜丝丝的,一丝儿遗憾也不曾有了。
白情得知自己和景莲生竟然有着误会造成的过节,也是惊讶伤感了一会儿。
但现在,他的伤感又被冲掉了。
对于“景莲生心上有位白月光辞迎”这件事,白情的心情一直五味杂陈。
起初,嫉妒如潮水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后来察觉到自己可能就是辞迎之后,白情也未敢感到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