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桃夭之吓得头摇得似拨浪鼓一样,“我错了,我错了……”
说着,桃夭之握住辞迎的衣摆,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圣子刚刚说,只要我悬崖勒马,您就放我一条生路,您……您的话还算数吗?”
辞迎看着桃夭之那惶恐不安的样子,故作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说道:“我说话自然算数。不过,放你生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得发誓,从此好好修炼,多行善,不作恶,我才能放心让你离开。”
桃夭之一听,连忙竖起手指,一脸诚恳地发誓道:“我桃夭之在此发誓,从此以后一定好好修炼,多行善事,绝不为恶,如有违誓,天打雷劈!”
辞迎看着桃夭之那认真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你已经发誓,那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不过,你要记住,修行之路漫长艰辛,一定要坚守本心,切勿再走歪路。”
桃夭之连连点头,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圣子大人大量,我一定铭记在心,绝不再犯。”
说完,桃夭之朝辞迎深深一拜,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桃夭之的身影消失,白情一阵恍惚一阵清醒的。
他愕然发现,自己刚刚竟然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仿佛与辞迎的灵魂交融在了一起,连说话的声音、思考的方式都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辞迎的。
而且——刚刚辞迎对桃夭之说的那番话……分明也是白情的口吻啊!
上一次穿越的时候,辞迎给白情的感觉是那么割裂,整个人被重重枷锁束缚,总是十分压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脸上几乎从未见过笑容。
但是这一次,辞迎给白情的感觉更贴近了。
就好像是……上一次白情附身的辞迎是面向世人的辞迎,他身边有侍童,有宫人,有太子……但是今日的辞迎,眼前只有一个萍水相逢的妖怪。
一个不通人情,却也不守礼数的妖怪。
一个从前未见过,以后大约也不会再见的妖怪。
正是如此,辞迎剥掉了那层圣子规行矩步、清冷孤高的外壳,露出了最接近他本来的面目。
而他的本来性情,和白情是一致的。
白情迷糊之中,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确认自己的存在。
然而,当抬起手的那一刻,他却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地使唤了辞迎的身体。
白袍宽大的袖口里,伸出了一双皓白如玉的手掌。
他垂头凝视,目光落在了手心的纹路上。
那一刻,他的心猛地一颤,惊骇万分:辞迎手心的纹路……和自己的掌纹一模一样!
他知道自己和辞迎长得相似,那也罢了。
人有相似,也不足为奇。
但是掌纹,难道也能一样吗?
惊愕混乱之间,白情意识错乱。
一股强烈的力量,划破空气,把他的灵魂抓住,用力一甩,甩回了现实之中!
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还在那个巷子里,面前是漫天花雨。
桃夭之看出麟昭功力深厚,却当躲在麟昭背后的活尸是软柿子,借着桃花迷阵的优势,绕过麟昭,瞬息转移到白情面前。
桃夭之瞬移而来,借着月色看清了白情的脸时,猛然一震:“这张脸——”
须臾,桃夭之却又定下神来:大概是人有相似吧。
此活尸断不可能就是圣子。
桃夭之一直遵守誓言,不作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天道好像和他对“伤天害理”的逻辑是一致的,他去吸食恶人的精气,一直没有被雷劈。
此刻,面对着与圣子面貌相似的白情,桃夭之也不打算害他性命。
他迅速靠近白情,伸手一把拉过白情的身体,挡在自己的身前。
麟昭的铜钱剑果然顿住,没有刺向桃夭之,显然是投鼠忌器,怕伤及白情。
桃夭之借着这一分迟疑,毫不犹豫地挟着白情,运起全身功力,破风遁地而去。
白情刚刚穿越回来,脑子还像是被一团迷雾笼罩,懵懵懂懂的。还没等他完全回过神来,就被桃夭之一把抓住,飞身而起。
周围的景色如同流水般快速掠过,让他眼睛一阵模糊。
转眼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树林。
确认了周围安全,桃夭之才把白情松开。
白情扶着一棵树站定,费了好一阵子才逐渐理清思绪。
桃夭之站在一旁,看着白情那张熟悉的脸,突然来了一阵兴味。
一想到白情长得和圣子一模一样,桃夭之就忍不住逗弄他:“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站好,别动!否则,我要扒了你的皮做面膜!”
白情显然没有在听桃夭之的话。
他眼神恍惚,思绪还沉浸在那个惊人的猜测之中。
他攒紧掌心,指腹摩挲着掌心的纹路,那一条条线条仿佛是某种存在的证明,联系着他的过去,他的命运,他的生前……
桃夭之见白情心不在焉的,十分不满,说道:“发什么呆?我问你话呢!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说着,桃夭之大手一挥,绵绵花瓣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带着嗖嗖的风声朝白情疾射而来。
看着飞射而来的桃花刃,白情还是浑浑噩噩。
在混沌与迷茫之间,体内充沛的灵气竟然开始自如地流转。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失忆的人,无意间踩上了自行车的踏板,熟悉的平衡感瞬间涌上心头,自动如轮子一般转动起来,带着他前行。
白情心中炸响惊雷,面上却没有表情,只轻声吐出了一个字:“定。”
言出法随。
飞射而来的桃花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悬在了半空中。
随之定格的是桃夭之惊恐的表情。
桃夭之的内心简直翻起滔天巨浪。
但其实,白情心里的惊骇错愕并不比他小:日哟,这还真被我装到了?
只不过,圣子的职业素养让白情装如风,一脸水波不兴,就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白情伸出手指,往桃夭之光滑的额头上打了一个爆栗。
这一下,桃夭之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失去平衡,桃花纷纷坠地,他自己也狼狈地摔到了地上。桃夭之震撼了:这一切,就是一千年前的重演!
只不过,那个身穿白袍高洁矜贵圣子,变成了眼前这个去酒吧嗑免费瓜子还拿一把放兜里的死穷鬼。
桃夭之颤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忙不迭跪在地上:“圣子,是您啊……我年纪大了,老花了,竟没有认出您老人家……”
白情看着桃夭之跪地求饶的样子,摆摆手:“别跪了,新社会都成立了,劳动人民都站起来了,你还跪什么跪?”
桃夭之闻言,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白情一眼,见他身上确实没有杀气,这才敢慢慢地站起来。他谄媚一笑:“圣子真是不同凡俗,与时俱进,心怀慈悲,阿弥陀佛,爱了爱了……”
白情:……就这个词汇量,是怎么当海王吸引那么多男人的?纯靠脸?
白情再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就是辞迎。
因为他发现自己装装得太自如了,不过是下意识地挺了挺胸,整条脊柱骨就立即回到正位,傲然挺立如翠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容侵犯的气质。
他声音微微一压,就是高级香槟质感的超绝气泡音咕噜咕噜听得人都醉了:“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本座什么?”
桃夭之这下完全信了眼前的人就是当年的圣子,立即满脸老实:“小妖自然记得,也一直谨遵誓约,不敢有丝毫违背。既然已经立誓,别的不说,就算圣子不来杀我,天也不容我啊。”
“这倒也是。”白情顿了顿,眼神陡然一冷,“可我刚刚明明看到你吸食男子精气!”
一说到这个,桃夭之就来劲儿了:“那是男子吗?那是渣滓啊!圣子容禀,刚刚巷子里那个死人渣,男女通杀,人畜不分,比妖怪还狠啊!我吸他精气,根本就是为民除害嘛!”
白情觉得很有道理,但面上还是一副装作高深莫测的审视。
桃夭之在这审视下压力山大,便继续解释道:“况且,我被誓约压着,也不敢杀人的,顶多就是叫他肾虚y痿尿频尿急尿不尽前列腺炎烂敏感词】而已。”
白情听到这话,说:“原来如此啊,那你还是很有分寸的。”
桃夭之听到白情这么说,放心了一些,但没有完全放心,继续求道:“圣子曾经放我一条生路,我就知道,您是法外容情的。只是,刚刚那个拿铜钱剑的臭道士是个不讲理的,我怕他马上就要追过来杀我了……”
说着,桃夭之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不得不说,他这位两千年工作经验的桃花祸水,在表情控制这方面真的是一绝。
他眼含热泪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白情也忍不住有些爱惜,便说:“没事!别怕!有我呢!”
桃夭之破涕为笑,如雨后彩虹:“那真是谢谢圣子了,圣子的大恩大德,小妖永世不敢相忘!”
这话一听就是妖怪杀猪话术一百条里的高频句子了,但配着这张脸这嗓子,白情还是有些理解话本里的书生了。
美色当前,很难不迷糊啊!
桃夭之左顾右盼,想要赶紧开溜,但没得到圣子允许又不敢乱跑,只好滴溜溜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抿唇笑问:“圣子可还有什么吩咐?小妖定当竭尽所能,为圣子效劳。”
——妖怪话术版的: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就滚了。
白情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