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做战败总结的时候, 路迦已经以最快速度来到羽毛笔身侧。
“还好么？”
羽毛笔手中的雾线断了大半，老魔王自爆的威力不弱于核弹。
万幸，亡灵法师的能力让他在最后时刻强行反控, 成功争取到两秒的移动时间。
反噬代价严重, 黑色手套下有两根指骨直接碎裂，透过胸前的血窟窿, 几乎都能看到内脏。
面对路迦满脸的焦灼, 他指着胸口，扯出抹笑容：“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
‘推心置腹’。
路迦最后那一击消耗了大部分魔力, 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百衲衣因为生命之树释放出的寒气, 大部分鳞片已经破损。
一个虚弱到极致，一个快要能看到心脏，倒真得很像他们初次见面。
路迦被活生生气笑了, 一边颤抖着尝试给他止血, 边骂道：“还有精力想这些，看来命很硬。”
比他的还硬。
一句玩笑话就消磨了大部分力气。
天空浑浊的气团一点点驱散, 羽毛笔视野范围愈发狭窄。
手指丧失了先前的灵活，他额头顺势抵着路迦的颈窝，轻声：“我休息一会儿。”
就一会儿。
听着这像遗言的设定, 路迦紧张治疗的同时, 温暖告诫：“一睡不醒的话, 我明天就在网络举办大型婚恋交友节目。”
“或许，你听过非诚勿扰吗？”
他的语速从未这么快过。
“节目会找一堆男女嘉宾, 完全突破传统的交友方式。”
突破传统？婚恋相亲。
羽毛笔没有办法瞑目：“……”
重新支棱起来只在一瞬间。
这一幕落在正遭遇清缴的敌军眼中，只觉得格外讽刺。
对这些出生在圣魔大陆上的种族, 你告诉他们有一个魔法低等儿靠着以残暴风格著称的亡灵法师帮助, 成长为大魔法师。
虽然相处不到一年, 但双方是真爱。
这不是童话故事，而是魔幻故事。
所以圣女到生命快终结的时候，还无法接受现实。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思路很正确，阿莱克斯确实曾要强迫路迦签订低级血契。
然而命运的轨迹总是让人始料未及，就像爱情一样，丝毫不讲逻辑和道理。
眼下圣女已经是强弩之末，最高神官等神职人员的力量也在随生命树一起衰落，精灵王和赶来的老怪物立刻朝着高空而去。
魔将不足挂齿，眼下最大的威胁只剩一个——
魔王。
三位绝世强者同时出手，哪怕是魔王也无法抵抗。
那张不可一世的面庞，此刻变得有些狰狞。
死亡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一箭双雕失败，还不知道哪里出错，才是让魔王无法接受的。
他没有念防御咒，血瞳一暗，拆皮剥骨那般挑开空间的外壳。
“不要给他出手的机会！”精灵王神情一变。
以魔王的性格，绝对会制造空间自爆，拉他们下水。
下方，没人注意到一个将死之人嘴角诡异的笑容。
圣女看向摔落下来的最高神官，唇瓣无声动了几下。
力量彻底凋零前，两道白色身影同时化作闪电，一个冲向祭坛，一道冲向高空。
精灵族长老率先发现异状，手中箭矢笔直射去。
另一边路迦也看到了，但他现在没有多余的魔力消耗追逐，甚至以防万一，一部分精灵族还守在他和羽毛笔周围，防止二者被偷袭。
“有古怪。”路迦想起先前使用信仰光团轰击圣坛时，成功阻止了铭文被激活，但圣坛本身竟然没有在爆炸光束中一并破碎。
这不合常理。
一位明明是魔王带来的兵，忽然传音：“拦住他！那祭坛是圣庭原本用来防备魔王的后手，绝对不简单。”
路迦来不及看是谁在通知自己，正如场上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
周围圣庭军见大势已去，一并纷纷跳进祭坛，惨厉的嚎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时间再次短暂凝固。
献祭咒文下，高空中圣女身体轰然破碎，化作的白光散在魔王四周，使他免受时停。
“带祭坛走。”她的语气有几分狰狞和怨毒：“我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不甘的回响飘散在半空中，其实还有一句话圣女没说出口。
最坏的结果，她也要他们一家三口在地底‘团聚’。
语毕，灵魂彻底消散。
抓住这几个呼吸的功夫，魔王强行撕开空间，来到祭坛旁。
和他仅仅相差零点几秒，半空中突然窜出一只雪貂。
圣人担心魔王的空间能力，特意让雪貂进行埋伏，隔着段距离开始不断喷吐棋子。
嘟嘟嘟嘟。
像是机关枪，可惜魔王背对着它，没办法帮路迦攻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
根本没有时间念防御咒，魔王背后翅膀血肉模糊，破损的程度和路迦有得一拼。
这堪称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
他并未停顿分毫，血翅一张一缩，收纳祭坛后光速进入空间裂缝。
时停结束的瞬间，精灵王的光束紧随其后，空间裂缝闭合，魔王身影消失。
那一记追踪箭终究晚了半拍。
精灵王蹙眉。
“不用觉得可惜。”圣人神情严肃，语气还是温和的，“棋子上的气息抹灭不掉，迟早能找到他。”
先前的重伤，可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养好的。
他将目光投向生命树那边。
天空中的白霜在一点点消散，生命树主宰的这方空间正在崩溃。
临死反扑是最恐怖的，两个强大的树灵魂正在进行最原始的野兽博弈。
期间智慧树三分之一的面积都被霜化冻结，生命树更不必提，被路迦两剑削成了秃头后，秃了，也弱了很多。
被彻底蚕食只是迟早的事情。
圣人道：“超度亡灵和消化能量，智慧树恐怕需要一个不小的过渡期完成这两件事。”
精灵王翠眸中有着罕见的欣喜，点了下头。
这份等待绝对是值得的，智慧树吸收成功后，足以支撑精灵族未来千年屹立。
远处突然出现淡淡的金色光芒。
金光闪耀处，过度损耗魔力的路迦脚下浮现出魔法阵图。
没有雷劫，没有惊天动地，他正在默默升级突破真正的传奇大魔法师。
“……”
“智慧树在反哺他。”巨石之城的老怪物看出门道。
何止是反哺。
智慧树强烈的信仰力通过赠予路迦的树芯输送，帮他突破了通向传奇大魔法师最难的天堑。
几位强者的注视中，路迦脸颊终于重新有了血色。
药剂师正在为羽毛笔进行医治。
路迦有些踉跄腿软地站起来，确定羽毛笔没有伤到根基后，他抬起头，甚至没有稍作缓和，直接冲向了圣女消失的地方。
地上只剩下破碎的宝剑和衣物，路迦试图寻找他们的残片，全部收拢在一起。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焦灼，那么的无助。
贤者之剑本来该遵循本能吞噬圣女遗留的宝剑，这会儿都一反常态地静静悬空，轻轻拍了少年的脊背，似乎在安慰他。
老怪物叹了口气，不忍心去看这一幕，转而追踪一名逃走的亲王。
虽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但血缘的关系剪不断，这孩子怎么可能不痛苦，不难过呢？
圣庭军自我献祭，魔将更是作鸟兽状四散，远远地已经能看到人族军团在进入。
圣人和精灵王过去尝试帮他寻找圣女遗骸。
满脸写着：我们来了，不用着急。
路迦头也不抬：“小心地上，别踩到了，本来就不好修补。”
修补？
圣女最后明显使用了献祭咒，坦白讲，能有一两根遗骨都是奇迹，何来修补？
“你母亲的遗骸……”
“鸳鸯玉佩。”路迦像是收破烂的，满地找渣。
鸳鸯玉佩，这个《我的魔王父亲中被重点提到的定情信物，佩戴者可以感觉到双方的位置。
圣女只是自我湮灭，但周身物件还在，那些物件只是破碎了而已。
如果能找碎片，就能让矮人族帮忙修复利用它，找到魔王肯定比什么气息追踪要具体快捷很多。
圣人，精灵王，贤者之剑全部沉默了。
路迦翅膀受损严重，孝心外包：“那就拜托你们了。”
然后他让药剂师再帮自己检查一下，不要哪里留下隐疾。
“……”
你都突破成为传奇大魔法师了，可以一拳打死百万牛，能有什么伤？
羽毛笔这会儿恢复了一些意识，同样不放心：“精神上呢？”
最后一刻他们强行切断契约，虽然是平等契约，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路迦：“没错，帮我们都检查一下吧。”
高级药剂师嘴角一抽：“我可以对天发誓，你们精神健康得很。”
路迦这才放下心，最后用留影石记录了一下圣女消散和魔王消失的地方：“趁热度还在，回头加印一下《我的魔王父亲。”
版权费发给阵亡战士，也算是尽一份孝心，帮助他妈的在天之灵做点好事。
羽毛笔不语，只是用你过分善良的眼神看他。
药剂师反正是看不下去了，直接飞起离开这二人。
春日已经快要过去，圣城迎来了真正的冰消雪融。
天边垂下光芒，时隔无数岁月，阳光终于重新照射在这片空间。
远处昔日恢宏矗立的圣庭如今只剩下破壁残垣，军队在做最后清缴，生命树现在只剩下不到雕柱的粗细。
地上尸体的血迹铺开，伤者被抬去治疗，魔兽和赶来的狄兰用独特的语言沟通，附近卡罗尔上将正在向圣人汇报先前内庭交战中的伤亡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