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为载体, 以贪婪的灵魂为养分，献祭的方式为渠道, 说不定这位昔日的大陆传说根本未曾消亡。
如果是一般人绝对不敢往这个方向想，毕竟距离阿莱克斯所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
但魔王几乎笃定。
“伊里亚德……”
他的脑海中出现一道瘦弱的身影。
对于唯一的孩子，自从知道对方感知不到元素力后，魔王便再没关注过。
伊里亚德幼年时自愿放弃继承王储所管辖的封地，唯一的要求就让低等魔仆为他收集各种书籍。
时过境迁, 当初被放弃的孩子竟然有了向亚历克发起决斗的实力。
唯一的解释只有日记。
对方曾获得过《阿莱克斯的日记，并与之做了交易。
但这个假设又存在一个很大的漏洞。
先前自爆的魔法师气息阴冷，这是出卖灵魂者的共性, 但在圣城接触时，伊里亚德并没有同样的气息。
魔王一双深不可测的血瞳中，逐渐多出了几分恐怖的算计。
这是否意味着那孩子得到的机缘, 远比一份日记要广阔？
他带着确定什么的心思，即刻动身重返魔域。
魔王的空间速度绝佳, 不到半日，便抵达魔域边界。
下方，一个跑商的醉汉正在护卫簇拥下骂骂咧咧：
“伊里亚德绝对是故意报复大陆的，到了最后, 主角都献上灵魂和恶魔做了交易，他故意停在那里！”
若非赶着去边陲交货，他非要雇几个打手, 往对方居住的地方投臭鸡蛋。
灵魂，交易。
由于先前的猜测, 魔王顿时有了些兴趣。
或许该去看看那部电影。
……
黑暗之城近来一直处于暴躁的氛围中。
恨比爱长久。
一个美好的故事能带去片刻的温暖，但一个结局喂毒的故事, 保准十年后还能想起。
对于第一次接触火葬场文学，还恰好停在即将火葬场点上的魔族，恨不得把作者头盖骨给掀了。
还有一件更为尴尬的事情。
和人类城邦一样，魔族城市到处也能看到魔王的雕像，然而最近他们都不敢细看，一看就忍不住代入。
一个已经被遗忘很久的事实再度被小声提起。
“其实黑暗之城一直都是由魔王子嗣继承，伊里亚德放弃后，才落到大……大殿下手上。.”
大殿下这个称呼，念起来都有些烫口了。
好像不大。
挺二的。
明明该是二殿下。
从前没谁觉得怪异，是因为魔域容不下一个恬居其位的废物，但自从路迦和亚历克站在同一决斗场，这个前提就被推翻了。
真假少爷上映后，被尘封的往事更是以一种卑鄙的方式，进入了观众的脑海。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还正在就日记发表看法。
“难怪大陆始终有你的传说！”
什么死去千载余威犹在，什么时至今日不敢提起全名。
每隔几年都有前仆后继去做交易的，能不形成源远流长的传说吗？
羽毛笔无动于衷，非道：“他们是畏惧于我的赫赫威名。”
路迦：“呵呵。”
“……”
满足好奇心后，路迦深吸一口气，暂时不再想日记的事情。
他自己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必须先解决眼下的困境。
如今亚历克已经腾出手来，外面一片骂声，“我们要赶紧离开黑暗之城。”
反正黑红知名度打开了，按部就班筹备接下来的演讲就行。
“塔亚斯岛，提瑞波格，克利哨塔……”桌面上平铺着一张大地图，细白的指尖正一一从几个关键处划过。
“有些难啊。”
龙族曾经给他带来过其他王储演讲的影像，华丽的演讲词下，本质是一场利益的分配及对臣民的许诺。
期间又要避开其他几位王储话语权较大的区域，防止刺杀。
羽毛笔这时斜靠在床沿上，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半边鬼爪，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也懒得修饰这条胳膊。
“别的王储手中有军队，财富，相关利益集团的支持，你能提供什么呢？”
路迦沉默不语。
羽毛笔忽然露出一个怪异残忍的微笑：“不然给他们分配日记本吧？”
“噗……”刚抿了口花茶，路迦差点被呛住。
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太善良了，上映电影的罪孽可以一笔勾销。
从这个角度上说，阿莱克斯起到了精神抚慰犬的用处。
路迦忍不住快速摸了两下对方脑袋。
“你干什么？”羽毛笔一脸莫名其妙。
路迦心虚说：“头发翘起来了。”
如果羽毛笔知道自己把他比作犬科，估计会大闹一场。
轻咳一声，路迦快速转移话题道：“一会儿我约了龙族，你最好注意一下形象。”
羽毛笔闻言轻嗤一声，不紧不慢给手骨伪造了皮囊。
咚咚咚。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敲门声传来。
路迦过去开门，来得是伯兰尼和绿晶龙，格罗弗还在安慰几位老友看完电影暴走的心情，另外一头巨龙族跑去了黑市转悠。
路迦请他们坐下，先倒了茶。
他的动作算不上行云流水，但瓷色和纤细的手腕映衬在一起，自有一番赏心悦目。
看到桌上尚未收起的地图，伯兰尼直观意识到，路迦口中的参与回狩，不止是一种豪言壮语。
绿晶龙更是直接大大咧咧点明他的意图：“你是想获得我们的帮助吧。”
路迦放下茶壶，却是先提到了其他事情：“一旦回狩取得胜利，便能成为魔王巡礼资源分配的最大获益者，接手后，封地每年要向魔王上贡百万金币。”
简单来说，魔王没时间管太多，打发给王储，自己当收租的。
“黑暗之城，克罗列城等关键区域，届时也会面临易主。”
“一旦我成为赢家，我会驱逐这些城市里现有的一些亲王附庸，同时将每年获利的百分之二十分红给龙族。”
龙族不缺钱，但不代表不重视进账，没有任何一个大族会坐吃山空。
当然路迦的钱也不是白给的。
算了一下大概的数字，绿晶龙收敛了先前的不以为意，看向伯兰尼。
伯兰尼是龙族最有文化的一条龙，饱览群书，他第一次没有立刻回应路迦的话，纯粹站在商业角度思考了两秒，问：“你舍得？”
路迦丝毫不带犹豫点了点头。
旁观一切的羽毛笔：……
能不舍得吗？
反正又不是他的利益，起码现在不是。
比如黑暗之城还属于亚历克，其他封地更是没影子的事情。
但瞧他们探讨的多认真啊。
羽毛笔直勾勾看着路迦。
几大亲王掣肘魔王，于是魔王过继了其中七位亲王家的子嗣，又在路迦成年后将其驱逐，用行动告诉整片魔域，未来的魔王将从这些王储中诞生。
为了支持自家的小辈，尽管知道是阴谋，这些亲王时不时还是会斗得不可开交。
魔王在用未来虚无缥缈的王位，给这些亲王画饼充饥。
路迦就更绝了。
直接用其他王储的利益。
狡猾，强悍，无赖，还伴随着一点……可爱。
羽毛笔似乎看到了一只已经初露峥嵘的年轻魔王。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伯兰尼天生冰凉的眸中闪过抹笑意：“你这百分之二十想要购买什么呢？”
亲王都不能干涉选民意志插手投票，在魔族这是死罪，作为外族就更不可能插手了。
“购买龙族的震慑力吧。”路迦慢慢合拢地图，话锋一转：“明天我会在克利哨塔发表第一次演讲。”
扎根在那里的魔族肯定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传言，对他有十足的好奇心。
伯兰尼挑了下眉。
克利哨塔很贫瘠，那里的魔族战士却很强大。
而且这是一个很有反骨的地方，祖上曾两次发动过对魔王的刺杀。
所以历代王储宣讲，都会跳过这个野蛮之地。
路迦这两天收集了不少关于克利哨塔的资料，接下来准备对症下药写演讲稿，之后还要溜出去采购一些物资。
他看向伯兰尼，询问对方还有没有其他要求或者疑问。
原本没什么了，不过伯兰尼看着这张稚气未脱的脸时，忍不住大手按在他头上：“多喝点兽奶，长个子。”
“……”
当天晚上，趁着夜黑风高，做好一系列准备工作后，路迦裹着斗篷准备迁徙。
旅店老板看到他，但没有制止。
这两天隔着窗户扔菜叶子和鱼骨头的暴怒观众太多了，他这都快成垃圾场了。
骷髅面具外加斗篷，路迦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路过柜台时轻声说：“后天一早我要在克利哨塔发表演说，你把消息卖给报社，就当补偿了。”
直到路迦离开，店老板才反应过来。
生怕消息抢先一步外泄，他立刻赶去报社，再出来时拎着一兜子金币。
拿到钱的旅店老板喜笑颜开。
一票无伤大雅。
今年他的选票就留给伊里亚德吧。
远处天空中闪过一抹流光，是带着路迦离开的巨龙。
————
魔域共有一千零一座城市，七十二个部落，其中以战力区分，大城市共计九十八个。
克利哨塔被称作蛮文化，是唯一一座战力顶尖但经济极度落后的城市。
因为拿下这个地方选票很麻烦，历代王储更愿意在发达的东部魔域多费点心。
路迦自黑暗之城离开，抵达克利哨塔时，正值日出。
天地间空气十分干燥，呼吸到肺中带着一丝熏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