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对我始乱终弃吗？”
这句话好耳熟，随即喻沅想起了它的出处，头顶快要冒烟。
三个月前，这句话是他用来控诉凌予的。
围观的几人显然也对之前病房里的情况记得很清楚，此刻说话的对象调换，他们视线有意无意地在二人身上环绕。
刚才凌予担心喻沅，带他出门走得急，喻沅没有时间整理头发，现在发顶还是东翘西翘着，乱乱的，象征着他混乱的心绪。
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大脑升温，微微启唇，又闭上了嘴。
崩塌的世界观一时半会儿修建不好，不敢看凌予。
他求助地瞥了眼吴悠。
吴悠内心也愁，喻沅车祸的后遗症完全恢复好了，原本该高兴，但现在的情况实在有些棘手。
他上前，拍拍凌予的肩膀，缓声道：
“他现在脑袋里估计还是懵的，给他点时间让他先消化一下。”
凌予目光越过他，看向喻沅。
喻沅正在偷偷看他，被抓到视线，睫毛颤了一下，满脸不知所措。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最后是沈特助跟陈星橙发完消息，放下手机来到几人跟前，“吴老师送喻沅回去，再观察一下，凌予先跟我和李经理一起去趟公司吧。”
“好的。”凌予收回目光，颔首。
“好。”吴悠拽着喻沅，对沈助理点点头。
简单安排好后续，两方人道别，沈助理一行人先行离开。
临走前，凌予抬手揉了一把喻沅的头发，当着众人的面，没有说什么。
喻沅愣愣地待在原地，迟钝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脑海里不断闪过凌予刚刚转身时垂眸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眼。
他没看懂那里面包含的情绪。
等人走后，吴悠和小冬也一起开车送喻沅回公寓。
回程路上，喻沅趴在后座，脸埋在垫子里，一声不吭。
小冬握着方向盘，往后视镜瞟，吴悠则直接扭过头去看喻沅，试探性地开口：“你和凌予……”
“别提凌予。”喻沅浑身一震，露在外面的耳朵尖绯红，应激道。
……真的恢复了，和以前一模一样。
吴悠和小冬对视一眼。
喻沅心跳还没有平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用软垫捂住脑袋。
“当心闷着，”吴悠提醒了他一句，“本来就才刚好。”
喻沅将自己埋在垫子里憋了一会儿，脸颊红彤彤地爬起来，扒着吴悠的椅背摇晃，把矛盾转移到他头上：“吴哥，你为什么不拦我！”
吴悠偏头道：“我还没拦？我跟王母娘娘似的，就差在你和凌予中间划条银河了。”
“我也拦了。”小冬赶紧表明。
根本拦不住啊。
喻沅将额头抵在前排椅背上撞了两下，紧紧闭着眼，逃避脑海里的记忆。
“坐好，要是不小心再磕坏脑袋怎么办？”吴悠教训了一句。
见他实在脑子混乱，叹了口气，也暂时不再继续追问他打算和凌予怎么办。
“这次综艺录制你和凌予提前退出，空下来了几天档期，你先好好休息调整一下吧。”吴悠道。
喻沅声音闷闷的：“嗯。”
送喻沅回到公寓，吴悠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门内明显的两个人居住的痕迹，道：“那我和小冬就不进去了，你自己缓一会儿，有什么事给我们打电话。”
“嗯。”喻沅手指扒着门框。
吴悠和小冬走后，喻沅进了门。
他站在玄关脱掉鞋，径直走进客厅，脱了力般往沙发上一趴，不愿动弹。
他刚躺下，一只猫待在家里被冷落了大半天的喻零零就从角落里跳了出来，扑到喻沅身上，抓着他垂在沙发边上的裤腿啃咬。
“喵喵。”喻沅看见它，准备蹲下身把它抱起来。
小雀猫却躲开了他的手，在他脚边蹭了蹭后，迈着小短腿走到玄关，转了几个圈，往门口看，好像在找人。
“喵。”它回过头冲喻沅叫了一声。
“只有我一个人回来。”喻沅走过去抱起它，抿了抿唇说道。
“喵喵——”小雀猫被他举着，挣扎了一下，挥舞四只爪子，想往下滑。
“怎么了？”喻沅只好又将它放到地面上。
小雀猫四条腿踩在地上，仰头对喻沅再叫了一声，然后往一边跑，时不时回过头看一眼喻沅。
喻沅跟在它身后，一直走到了摆放小雀猫的猫碗的地方。
小雀猫围着只剩下几颗猫粮的猫碗绕了个圈，冲喻沅喵喵叫，扑过去抓他的脚。
“你饿了？”
喻沅明白了它的意思，蹲在它身边摸了摸它的头，站起来给它找吃的。
这几天他发烧，小雀猫都是凌予在喂，昨天回来之后，也不知道凌予把小雀猫的猫粮、奶粉和玩具收到了哪里。
喻沅在客厅里到处看了看，没有找到。
“喵喵。”小雀猫跟在他脚后跟抓咬，很着急的样子。
喻沅有些无措地低头看着它，拿出手机。
微信里，一朵下着小雨滴的云的表情符号还在置顶第一位，喻沅手指蜷缩了一下，点了进去。
他斟酌了一下字句，编辑了一条消息。
[oo：小猫好像饿了，它的猫粮在哪里？]
他点击发送，感到紧张。
等待回复的期间，他手指不小心上滑，看到了他和凌予之前的一段聊天记录。
上一段聊天记录还是半个月前，他生了气，去国外参加活动，凌予发的一条[等你回来]。
那次他回来后，凌予住进了他的公寓，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二十四小时再没有分开过，也就没有新的微信消息。
而他那一次生气是因为……凌予不同意公开。
喻沅站在原地，红意从脖颈蔓延到耳后。
后来他问凌予为什么，凌予说……
喻沅闭了闭眼，眼睫颤动，不敢再想。
他握紧手机，看向聊天界面，专心等待回复。
聊天界面顶上的下雨符号跳动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快又复原了，而后凌予直接拨了一通电话过来。
喻沅心跳快了一拍，接通电话。
“喻沅。”凌予低沉清冽的嗓音从电话里传出。
“……嗯。”喻沅调整呼吸。
“奶粉在橱柜左上方第一格里，猫粮在它正下方的那格，”凌予没有说别的，声音轻缓，“能看见吗？”
喻沅顺着他的话来到厨房，打开橱柜门，回应道：“看见了。”
凌予道：“用温水给它泡一勺奶粉，再往奶里拌一点猫粮给它吃。”
“好，”喻沅拿出奶粉罐，又打开猫粮袋子，“……‘一点’是多少啊？”
“……”凌予在那头沉默了片刻，低笑一声，“一小把。”
“……好。”喻沅听见他的笑声，耳尖发红，语气强装平静，“我知道了。”
说完话，电话两端都安静下来，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那我现在给它泡奶粉了。”喻沅说。
凌予：“好。”
喻沅将手机拿到眼前，准备结束通话，对面的凌予又说了一句：“别饿着我们宝宝。”
他嗓音低醇，隔着电话，掺了些特殊的音质，在“我们”和‘宝宝’中间咬字停顿了一下。
喻沅大脑轰的一声，手一抖，挂断了电话。
他指尖泛红，撑在大理石桌面上。
缓了好一会儿，直到小雀猫抓着他的裤腿快要爬到他腰上，喻沅还觉得耳朵麻麻的，抬手揉了揉，开始给小雀猫泡奶粉。
他按照凌予说的，用温水泡好奶粉，再抓出一把猫粮。
一小把。
喻沅数了二十颗，放在手心看了一下，觉得有点少，又多数了五颗。
将羊奶和猫粮拌匀，喻沅把小雀猫的猫碗放回原来的地方。
小雀猫一直跟在他脚边打转，等喻沅放下碗，迫不及待地将脑袋凑进碗里。
它刚才一副饿坏了模样，但现在将头埋进碗里闻了闻，舔了一口之后，又重新抬起头来，不满地对着喻沅叫：“喵喵。”
“干嘛？”喻沅蹲在它对面。
“喵——”小雀猫站在猫碗前，尾巴扫了扫，嫌弃之意明显。
“都是一样的奶粉和猫粮，难道不同的人泡出来味道还不一样吗？”喻沅教训它，“不许挑食，快吃。”
小雀猫一把扑进喻沅胸前，在他身上又抓又咬。
“啊，又咬我。”喻沅按住它的爪子，习惯性地要喊某个人，张开口要发声的前一秒回过了神。
“……”
“你就在这里好好吃饭。”喻沅抿嘴，把小雀猫放在猫碗前，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
小雀猫抱着他的手指啃了啃，大概是真的饿了，叫了两声之后还是将脑袋埋进喻沅泡的奶粉和猫粮里。
看它乖乖吃起来，喻沅起身，进洗手间洗了个手。
刚刚被小雀猫打搅一通，他现在才有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绪。
洗手台上放着两个牙刷杯，凌予那个还是他们一起逛超市时自己亲手给他选的。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也到处充斥着凌予的痕迹。
喻沅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家居服，准备先去洗澡换身衣服，然后想起这段时间他的衣服也都是凌予洗的。
到底怎么办。
喻沅越理越理不清，趴在床沿，耳朵边的红几乎一整天都没褪去过。
床单也是凌予昨天新换的，昨晚刚睡过，上面还残留着两个人身上混合的气息，浅淡好闻。
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地自闭了一会儿，喻沅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手机。
他半张脸埋在臂弯里，打开手机界面，点进微博，进入了账号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