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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夜有太多的蝉鸣,声音穿过树叶,掠过池塘。

沈离离开小屋的脚步很轻。

一出小屋的栅栏门,沈离就打开了手机照明,顺着系统地图的指引走。

荒郊野岭的,拍摄地太偏僻,夜间叫个外卖送药,都要90块起步,实在没有从小屋药物箱里顺点划算。

可沈离没走出两步路,实际上就已经有些后悔:

钱行之如果有心吃药,能一下午、外加一晚上,都没药吃么?

要是有病真的想治,现在连吊瓶都打上了,所以大半夜打个电话,发出那种嘶哑又可怜的动静,的确有装病博同情的嫌疑。

可惜。

沈离没有确凿证据。

于是夜色深沉,沈离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长。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终于站在了钱行之报的地址楼下。

沈离抬头,望了眼第二层仍亮着灯光的三处房间,也望了眼天上的星星,驻足占了半分钟,才又走上二层。

只见他极快辨清了第一间的房间号,便向着某侧边角处,还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钱行之的房间应该是尽头的那间,219。

这矮楼的前身是个职工宿舍,很老旧,没有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

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墙壁上挂着几盏老式的灯泡,发出微弱的黄光。楼梯的扶手已经锈迹斑斑,仿佛也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沈离清楚得记得,他和钱行之租的第一间房子,就差不多像这种环境。

既小、又破旧,而且隔音极差,是以当时两人无论在房间里做点什么,沈离都得担心隔壁是不是能听清。

不过那段时间……

的确是开心的。

甚至可以被评为人生中的top1最开心。

即便时光短暂,只有两个多月而已。

后来两人分别上了大学,沈离的学校不得不住宿,就也只有两个周跑出来一次。

再渐渐地,钱行之也不得不住回了学校,房间使用率实在不高,又要清扫收拾,还没有直接开房省事。

所以那地方最终只租了半年,两人便权衡着退租了。

“滋滋、滋滋、滋滋——”

没剩几步路,钱行之的v电话打了过来。

或许是嫌沈离太久没有回复,聊天框里还附赠了一个冷冰冰的:

?】

沈离脚步一顿,抬手滑向了挂断。

正此时,便听闻身后刚刚走过的某扇门,门锁很轻微地响了一下。

然后打开一个门缝,在诡异静默的空气中顿了两三秒,又砰地一下,猛然关上。

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沈离眉头一拧。

素来敏感的直觉,迫使他又转了个身,几步路又走回去,站在那扇刚刚一开一关的208之前,对着那黑洞洞的猫眼,冷着脸看了十几秒。

——确认眼前这门,纹丝不动,的确没人有出来的意思。

沈离想了一会儿,觉得最大可能,还是屋里的工作人员准备睡觉,要倒插门锁。

于是沈离还是转身,往最尽头钱行之的房间走去。

这时,手中的手机又滋滋地震动起来,好不焦躁。

沈离无奈。

接通了电话。

在钱行之一声“喂”出来之前,沈离便已将手机贴在耳边,轻轻地吐出了一声:

“开门。”

钱行之那边显然静了一瞬,空气仿佛都酱住。

兢兢业业的秒针偷停两秒,眼前219号房门,突然发出了一声“吱嘎”,从里面被猛然拽开。

门板在惯性的作用下晃动了几下,却在门把碰上墙的前一刻,被开门那人又拉回来。

白炽灯光如同一股温暖的潮水,瞬间涌了出来,也扑在沈离那张冷情又漂亮的脸上。

沈离清瘦颀长的身型,瞬间就被投上了对面的门板。

“你……”

沈离话音未落。

一只大手拽住了手腕,将他猛然拉进了屋里:

“你不是叫外卖么?”

钱行之的手心很烫,的确像发烧的温度。

看来没有演戏。

沈离将手腕从钱行之的掌心中抽出,眉头深蹙着看向钱行之:“……你手怎么那么烫?”

这才刚问了一句。

钱行之炙热的手掌,就又带着沈离那只修长且微凉的手,一把拉向自己的头——

蹭开了毛茸茸又微长的头发,贴上了光洁的脑门。

并口出狂言,是牙膏的清新薄荷味:“我脑袋更烫,你试一试?”

疑似在炫耀什么。

沈离莫名其妙,掌心便这么被迫地往对方的脑门顶上一贴,眉心也瞬间拧得更紧了:

“……要不然去医院吧?”

钱行之比沈离高了大半个头,身型更是大了不止一圈,此时却顺从得过分,垂着头任沈离冰凉修长的手,轻轻触摸了几秒额头,又极有分寸地放了沈离,一歪脑袋,向后一步主动退开。

低哑的声线满不在乎,垂眸睨了眼沈离手里的药,“不去,吃点药就好了。药给我吧,我看看你给我拿了什么来。”

沈离再没说什么,将几盒药递过去。

一盒治风寒感冒,一盒治风热感冒,还有一盒退烧药。

沈离对这些药什么时候吃分不清楚,不过钱行之善于对症,每每在他生病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选对药,只是不知道这人今天突然要硬抗什么。

“你走过来的?”

“嗯。”

“……走了多久。”

“不到二十分钟。”

“腿疼么?”

“不疼。”

钱行之将袋子里的药给掏出来,看了眼从刚刚进屋开始,重心基本就是单腿支撑的沈离,冷笑了声:

“胡说八道。”

沈离被他这话堵了下,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你不是希望我来?”

钱行之似乎是笑了下,沙哑的声线又说了一句:

“那我希望你亲我一口,你亲么?”

沈离愣了下,看向钱行之。

就听钱行之又直立回去,立刻改了口:“——开个玩笑。”

沈离于是什么都懒得讲,只能沉默地望向这间屋子。

良久,沈离也清了清喉咙,自以为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怎么这屋子这么破?”

钱行之不怎么在意地答:“嗯,昨天临时找的,今天说换我也没要,反正今天投票截止,按照规则,我明天上午就可以搬到小屋。”

话音未落,也没等沈离回应,钱行之先吃了片退烧的,又从药盒里掏出一包冲剂,灵巧有力的手指,单手便将包装袋给撕开。

也没找热水来冲,一仰脖子,对着包装袋,干吃。

沈离原本还很平静,可那不知道从哪而来的火气,“噌”地一下,就被钱行之这动作煽了个上头。

总之沈离素来温凉的音线,登时就提高了几分声量:“——你有毛病?你见谁那么吃药?”

钱行之没在意,一口闷了整袋的粉,才又拿那只剩半瓶的矿泉水瓶,对着嗓子凉水一冲:

“我啊,我不是从来都这么吃?——你忘了?上学的时候,我可以少刷一次杯子。”

沈离没忘。

可钱行之这种吃药方式,一度让沈离怀疑,钱行之到底是在找骂,还是在找骂。

不过钱行之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听沈离不说了,还丝毫不察危险一般继续解释:“不过我现在是没热水,不是怕刷杯子。”

而他话音一落,沈离闭了下眼。

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甚至来送药都多余。

“随便你,你吃完药就早点睡。”

沈离显然是并没有选择“坐坐”的意思,冷瞥了眼钱行之,就已经打算直接告辞。

正要转身。

只听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而急促的咳嗽声——是钱行之有些独特的送别方式。

“咳咳咳咳咳咳——!”

太剧烈了。

沈离愕然回头去看。

就见钱行之满脸通红,五官极痛苦地皱在一起,两条英挺的眉毛像是两把扭曲的利剑,眉心处拧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而那双深邃的眼睛也微微眯起,正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

仿佛正极力忍受着某种难以承受的痛苦。

“咳咳咳咳咳——”

沈离:……

沈离别无他法,三两步又走回钱行之的身边,却见钱行之甚至咳到弓起身体,双手紧紧捂住胸口,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指节凸起,仿佛在拼命压制着咳嗽。

的确毫无破绽。

好像真的很难受。

于是沈离无可避免,叹了口气,主动伸出手,顺了顺钱行之的后背:

“……都说了,叫你不要那么吃。”

钱行之直起了身子,面颊是发红的,语气是冷淡的:“没事,不用管我。”

钱行之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显得虚弱而无助,在自始至终,都不再与沈离对视。

“……你先去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沈离停了半天,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

而他话音刚落,钱行之挺突然地扶着桌子边,站直,不知怎么想的一眼都没再看沈离,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走到了沙发旁边,坐下。

长条条的一整只,就赖在了那只旧沙发上:“我最近失眠,你等我睡,恐怕要三点了。”

沈离:……

所以?

“明早再走,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沈离眸光一黯,定定地望向转瞬已在沙发上躺好、甚至闭上了眼睛的钱行之。

像侦辨一个犯罪分子。

……

其实沈离是可以转身就走的,然而沈离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你到床上去睡,这沙发太短了,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