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崖昨儿给他们的住处,是他自己殿宇中的一处客居,魔宫在血月祭祀争斗范围之外,摘星楼和魔宫都是观赏修士们比斗的好地点。
暝崖在前面引路,孔清对沈辞秋和谢翎道:“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合体期的确是苍竹赢了。”
沈辞秋淡然一点头,谢翎勾勾唇角:“那我们可就赚大了。”
他回的是孔清的话,面颊却朝沈辞秋那边偏,显然是想找沈辞秋的认同感,还伸出手去,明显想勾一勾某人的指头。
然而还没够着,在半空中就被沈辞秋不轻不重拍掉了手背。
谢翎一甩手缩了回来,不但没有失落,唇角还一扬再扬,好像刚才不是被人拒了,而是成功跟人腻歪过似的,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谢翎握着手腕在面具下扬眉:“阿辞别害羞啊。”
沈辞秋淡淡握着伞:“不存在的事不要胡言。”
“谁胡言了,”谢翎一低头就又往沈辞秋伞下钻,肩膀与肩膀撞在一块儿,“除非你握着我的手一路不松,否则你就是害羞。”
沈辞秋:“……”
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
不过虽然他嘴上不愿意承认,但今日沈辞秋撑伞,一半是因为习惯,另一半,还真是为了偶尔方便避开谢翎的眼神。
隔着面具沈辞秋都能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很难不让人想起昨夜旖旎之时,隔着水雾与谢翎四目相对,那双明亮的眸子也是这样炽热地锁着他,光是目光,就能把他舔舐吞吃。
被这样注视着,沈辞秋只觉得翎羽耳坠又热了起来,他在伞下被谢翎挤得耳坠晃荡,说不过谢翎这张嘴,微微偏头,索性不出声了。
就是耳根怎么又有些泛红呢?
幸亏谢翎戴了面具,把眉眼挡的严严实实,除了沈辞秋,没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眼神。
孔清看着谢翎单方面打闹,沈辞秋看似在躲,实则纵容,又是欣慰又是无奈地摇摇头,摇到一半又停住。
等等。
孔清忽然回过味儿来,无论先前沈辞秋拍谢翎手背那一下,还是此刻撑伞罩着两人,都透着股比以往更加自然又水到渠成的亲昵之意。
就好像绷着冻着的凛湖寒潭,终于化开了那一层冰壳,虽说湖水依旧清冷,但没了束缚,能随风晃起涟漪,成了一汪宁静的活水。
所以,他俩的腻歪其实是上升了个新高度,不再局限于非得勾勾指头抓着手,哪怕没有触碰,一点小动作一个眼神,都能被他俩牵出无形的线来。
看来他们昨晚谈心不是一般有用,孔清不由好奇起来,谢翎都拉着人说什么了,不过那样重的心结,光凭说恐怕没用,还得有行动,这小子不会使了什么危险术法……
孔清忽的一顿,因为他终于注意到了一件看似不起眼,被忽略了半天的事。
那就是今日两人的中衣都是立领束衫。
谢翎爱试各类衣裳也就算了,连沈辞秋也反常地把脖颈包得严严实实,还有谢翎那笑岂止是得意,分明是桃花带春风。
孔清:“……”
突然就不好奇他们关起门来干了什么事了呢。
暝崖一路将他们引到大殿。
魔宫的宫殿与妖皇宫的华贵相比,更显古朴沉肃,正殿外立着十八根盘龙石柱,龙形威严,利爪栩栩如生,在血月之下,每一双龙眼都仿佛被真正点了睛,无声注视着前来朝见之人。
入门前,沈辞秋收起了伞,谢翎也规规矩矩站直了,他在沈辞秋面前可以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怎么风流开屏都成,可对着外人,那又是另一副模样了。
谢七殿下屋内暖被窝,厅堂能镇场。
朱漆大门缓缓开启,殿内袅袅香烟随风萦绕盘旋,魔尊端坐高堂,他身形伟岸,肩宽体阔,长相与暝崖有五分接近,但更有被岁月沉淀后的从容气度。
沈辞秋等人感受不到一点威压,在儿子面前,魔尊不是慑人的金仙,而是和蔼可亲的父亲。
暝崖能被养成正人君子,跟他父母分不开关系,魔尊和夫人很疼孩子,也很会教孩子,把他养得很好,暝崖说今日来的是他朋友,若不是夫人近期在闭关,肯定也会与魔尊一起见见他们。
沈辞秋等人行礼,他笑着抬手:“不必多礼,谢过各位对小儿的照拂,他交了不错的朋友,此次他能胜出,你们功不可没,胜者理应获得奖赏。”
立刻有侍者捧上托盘,魔尊和煦道:“不要推辞,这是你们应得的。”
暝崖也说:“我们都是朋友了,可别在这方面跟我客气。”
沈辞秋等人估量过后,规矩行礼:“多谢魔尊。”
东西不是重点,重点是来自魔尊的善意。
魔尊见他们不卑不亢,礼数也周全,很是满意,颔首:“我听暝崖说,你们是云归宗弟子。”
沈辞秋回:“是。”
“能在短时间重整乌渊,立起大派,贵宗实力可见一斑,往后有若所需,尽可与暝崖相商。”
魔尊发话,这就是魔宫愿与云归宗来往的意思了,云归宗之事,向来是沈辞秋定夺,虽然在外藏了身份,但谢翎和孔清仍然默认以他为首,于是沈辞秋道:“尊主与暝少主如有用得上云归宗的地方,我等必会尽力。”
魔尊这是在为暝崖的日后铺路,他朗声大笑:“好,暝崖,之后无事,可得好好招待你朋友们。”
暝崖道:“是。”
出了大殿,谢翎感慨,与沈辞秋传音入密:“同样是当爹的,这爹与爹之间可太不一样了,我那便宜爹比不了魔尊一根指头。”
魔尊跟妖皇,不管做人还是做爹,简直天差地别。
沈辞秋没听出谢翎有半点伤心,他不知谢翎忽然提起这句是什么意思,也不见他是想为亲情伤感,就听谢翎下一句道:“见了人家这么好的爹,心里不平衡了,阿辞,求安慰啊。”
沈辞秋:“……”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阿……唔!”
虽然是传音,但被沈辞秋一把捂住嘴的时候,谢翎神识里的话音也成功被物理截断了,沈辞秋刚想说点什么,谢翎却眼睛一眨,顺势握住沈辞秋的手腕,在他掌心落下轻轻一吻。
沈辞秋:!
外人还在呢!
他迅速撤回手,被凤凰啄过的掌心却滚烫,谢翎唇瓣含笑,将手背过去,续上了自己的传音。
“安慰收到了,谢谢阿辞。”
沈辞秋收紧掌心,听着自己心口砰砰地跳动,觉得此人简直恣意无忌,张开翅膀就能窜上天,但偏偏没人拿他有办法。
沈辞秋也没有。
谢翎愉快地吹了两声小调:既然都拿他没办法,那就别怪他恃宠而骄了。
谁让他未婚道侣喜欢他,哎呀,没办法,是这样的。
孔清和暝崖压根儿不知道他俩之间又突然怎么了,但观察空气,总觉得他们似乎可能大概有点多余。
暝崖轻咳一声:“咳,诸位,血月祭祀还有几天,最后两天有祭祀的庆贺大典,很是热闹,你们还没好好看过王城,届时可尽情地玩,一应花销,记我账上。”
沈辞秋被谢翎神来之笔搅乱的心神被正经话拉了回来,他与谢翎对视一眼后,点点头,谢翎笑着上前搭住暝崖的肩:“谢了兄弟,不过我跟阿……阿雪还有事,这就得启程回去了,庆典我们就不参加了,以后你有时间来云归宗玩,我们随时欢迎。”
暝崖愣了愣:“这就要走。”
谢翎点头。
他这趟回去,得准备准备,然后去妖皇宫露个面。
他们留在妖皇宫的人传来可靠消息,妖皇近日闭了关,能看穿谢翎本体的人不在,谢翎就可以放心去刷个脸。
在沈辞秋接替谢翎在妖皇宫暗中搅弄风云后,如今皇嗣格局骤变,三皇女到六皇子已经全军覆没,老八是个胆小的,为了逃避纷争,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老九谢魇跟着谢翎走了,如今宫内剩下的就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
这两位皇兄年纪最大,也有自己的考量,他们争起修炼资源从不手软,但在要彻底杀死一个皇嗣前,总是慎之又慎。
因为他俩都被妖皇吓怕过,虽然一边知道自己要与妖皇相抗,但一边骨子里的惧怕作祟,潜意识并不认为自己真赢过妖皇,因此他们想的是,在他们能成为金仙前,总得留点人来分散一下妖皇注意力。
可他们对妖皇怕得根本抬不起头,就注定成不了事,哪怕真能修到金仙,也就是被妖皇一口吞的份儿。
现在活着的皇嗣没多少了,谢翎这个在传闻中闭关已久的人总得出来一下,省的死去皇嗣留下的资源都便宜了大皇子和二皇子。
在来魔域的路上,沈辞秋和谢翎已经商量好了。
孔清道:“那我也——”
“唉不急,”谢翎搭完暝崖的肩,又推了推孔清,“你也该歇息歇息了,给你放个假,啊,就是休沐的意思,难得来一趟,好好玩玩嘛,回头记得跟我们说庆典上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孔清愣住,他看了看沈辞秋和谢翎,又看了看暝崖,犹豫:“可……”
暝崖也回过神来,立马道:“你们要是都走了,这不是太遗憾了吗,阿清,至少你留下来看看,就算是代表云归宗也好啊。”
沈辞秋点头:“嗯,你可以代表云归宗。”
孔清在三人的注视下,最后瞧了瞧暝崖的眼,他在那双眼里看到了紧张,正是这份紧张,反而让他莫名笑了笑,做了决定。
“好吧,”孔清道,“那就麻烦暝崖少主了。”
暝崖大喜:“你我之间,何来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