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荼的出世就在近日,谢翎从孔雀族和附属羽族之间挑了些好手,魅妖虽然剩下的人都归顺了,但明面上还依附五皇子,是谢翎埋的棋,所以不便带着。
云归宗里大部分修为高的人也不合适动,不过黑鹰和白鸩还是得带上。
谢魇叶卿这样的小孩儿远没到能参加此类争夺的时候,出发那天来送他们,眼里是向往也是羡慕,都暗暗想一定得好好修炼,也能尽早帮帮沈辞秋和谢翎的忙。
谢翎揉了揉他们脑袋,出门前还不忘给他俩都布置了功课,徒弟和弟弟一个没放过:“回来我检查,该玩的时候玩,该修炼的时候也好好修炼。”
两个孩子都不是贪玩懒惰的性子,闻言乖乖点头。
卞云在另一边跟沈辞秋说话。
“玉仙宗这次派了五十人,鼎剑宗也是,对了,慕子晨也在。”卞云道。
玉仙宗内几个同门给他通风报信,卞云把得到的消息都说了,这几人听说慕子晨此番要去,便早早寻了各种理由,甚至有人直接外出游历,避开了这次派遣。
沈辞秋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即便连断山能将阴阳镯里的邪魂也压成元婴大圆满,想在这里杀慕子晨也不容易,山脉不是秘境,传递消息很方便,若是一击杀不了他,让他成功传音给了玄阳尊,玄阳尊便能踏破虚空来到连断山。
金仙虽也会被压成元婴大圆满,但手段与躯壳神识强度都不是其余修士能比,何况玄阳尊只要飞出山脉,就能立刻恢复金仙修为,届时谁也奈何不了他。
到了金仙这境界,他们很少参与争夺和秘境,一位金仙随意出手,就可能引来另一位,这是彼此力量的制衡,但救人不同,玄阳尊要是为了救徒弟杀人,除非被杀的那位背后也有金仙倚靠,否则别的金仙即便察觉玄阳尊动了,也不会管。
连断山不是个杀慕子晨的好地方,但如果有机会,沈辞秋一定会动手。
沈辞秋抬头看着面前的飞舟,云归宗现在的飞舟外形与玉仙宗等大宗不能比,不是没钱,而是要符合“小宗门”的做派。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谢翎还想养精蓄锐一举拿下整个乌渊,如今云归宗正是蛰伏时,没必要提前引来乌渊的警惕。
云归宗的飞舟外形并不华美,以谢翎惯常的审美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朴素,船身宽阔,红木暗漆,船头的八角灯盏无风自动,每一盏上图纹皆不同。
有的上面绘着彩云逐月,有的是雪中红梅,还有一盏,画得随意,寥寥几笔只勾了个形,但看得出,是飞鸟衔花。
沈辞秋踏上飞舟,这幅画转到他眼前时,成功让沈辞秋顿了顿。
谢翎与他并肩而站,折扇展开的声音清脆,昂首邀功:“我画的,好看吧?”
画技其实很一般,但所有灯里,它就是一下攫住了沈辞秋的眼神。
云归宗的飞舟很朴素,可这些灯盏的辉光,却铺出了灯火人家的味道。
沈辞秋没说好不好看,却用灵力把那盏灯摘下,提到了手中。
谢翎眨眨眼。
沈辞秋轻轻转过脸,往前走:“……放船舱里照明。”
船舱每个屋中自然有专门照明用的灯,沈辞秋这理由编得真是一戳就穿。
但编到谢翎心坎上去了。
神色淡淡、嘴上不愿承认但手里已经提上花鸟灯盏的沈辞秋,看得谢翎一边羽毛抖擞乱打滚,一边心都要化了。
面冷心软沈辞秋。
谢翎跟在沈辞秋身侧,试图顺势一块进入房中:“我就知道你看得上这盏灯,有品,灯都要了,那画灯的人是不是也……”
两人本来并肩挨着,沈辞秋闻言,眼也不眨,一侧身,微微挡住谢翎脚步,就着错身的功夫,步履轻晃便如云飘进了屋,然后——
门板啪地一声在谢翎面前关上了。
啊,熟悉的风味。
谢翎闷笑。
沈辞秋在屋内,隔着一扇门听着谢翎的笑声,低头看着手里的灯,抿抿唇,觉得此妖最近实在是……恣意无忌。
本来沈辞秋都要对他那些风流话毫无波澜了,可谢翎这人,不仅修行上天赋极高,谈情上更是好手,境界居然也能精进,现在不光是动动嘴皮,还时不时就要来挨挨蹭蹭,连一把扇子,都能被他拿来调情撩拨。
拨得沈辞秋心乱如麻。
沈辞秋将灯放在桌上,金木灯座稳稳托住,沈辞秋伸出手指点着画上的鸟,轻轻一拨,八角灯便徐徐转动起来。
这画上的鸟比谢七本人可爱多了,沈辞秋想。
灯火透过飞鸟衔花映在他眼中,暖了山巅的白雪。
灯还没停下,他窗户边却传来了“叩叩”声响。
窗户?
沈辞秋抬头,却感受到窗外是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灵力。
沈辞秋:“……”
他明白了什么。
沈辞秋拉开窗户,低头,默然无语与窗棂上的一只鸟团大眼瞪小眼。
那鸟团翅膀一张,吹了声清悦的口哨:“这位仙长,路途漫漫,让小妖来陪你解闷呗?”
沈辞秋面无表情,只想立刻关窗。
“哎等等!”谢小鸟不嘚瑟的时候,直觉灵敏,在沈辞秋动手前可怜巴巴道:“外面风大,放我进去吧,好阿辞。”
飞舟外都有防风的屏障,睁眼说什么瞎话呢?
沈辞秋冷然地想。
然后,他关上了窗——在把鸟放进屋子之后。
谢翎最近无所顾忌,那不还是因为某人总会对他心软一回又一回吗?
谢小鸟得逞,在桌上扬了扬小脑袋,精神抖擞。
“阿辞——”
沈辞秋虽放他进了屋,可不准备给神鸟发挥空间,在谢翎再度语出惊人前,沈辞秋把一本书放到他面前,言简意赅:“读。”
谢翎:“……”
他不是来当点读鸡的,他是来撩人的。
但方才说要陪人解闷的也是自己,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还说什么大话,谢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得低头看向翻开的书。
这一看,他愣了愣,随即语调奇怪地说:“呃,阿辞,你真要我读这个?”
这不是什么枯燥的功法典籍,是孔清借给沈辞秋的话本《落花。
沈辞秋:“嗯。”
他想从话本里学心为何物,情为何物,看得就很慢,别人读故事一目十行是消遣,他却认认真真反复研读,一本册子,只翻过薄薄几篇。
谢翎虽然爱讲话,但还真没这样给谁读过故事,也觉得新鲜,他本来就看过这本书,小鸟踱步,愉快地读了起来。
只是读着读着,就不太愉快了。
先前愉快,是因为想着是哄沈辞秋,现在不愉快,是因为又被这虐心故事勾起了心绪。
落花是本正儿八经的虐文,甜只有一点,却让痛更痛,谢翎读起来比沈辞秋自己看要快,他停下鸟嘴时,沈辞秋抬眼看他,用眼神询问:嗯?
谢小鸟一趴,哼哼唧唧:“不读了,年纪大了,看不了虐的。”
沈辞秋提醒他:“你比我还小一岁。”
“那咱俩年纪都不小了,可以看点别的。”谢小鸟用鸟爪把话本拨到一边,“比如我这缕分魂,难道不比话本好看?”
沈辞秋有时候是真佩服谢翎,能脸不红气不喘说此等吹破天的话,他抬手把话本拿起,将一枚花签放在书中,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书签。
他阖上书,谢翎虽然读到这儿就停了,但沈辞秋大致也知道了这是个遗憾的故事,书中俩主人公应该是疼的,他本不该懂这种疼,但无端的,想到了谢翎的死劫。
沈辞秋微微沉了沉眼眸。
谢翎就看沈辞秋收起话本,又到软榻上打坐去了,他感慨,也没再打扰沈辞秋,就窝在八角灯边,闭上眼安静地又当起了木偶,本体也跟着打坐跟着卷。
灯上花与鸟的图案静静映着光,窗外风过云散,飞舟稳稳驶向连断山。
他们算着时间,第三天时到了连断山附近,落地时也不声张,千年香荼成熟刹那,整片连断山脉上方氤氲几日的紫气大盛,翻腾涌动,天上霞光万丈,充沛的灵气让人光是呼吸一口就心醉神迷。
沈辞秋他们不急着在众人面前一道入连断山脉,是因为经历过争夺的沈辞秋知道,千年香荼会在整片山脉中逃窜,它不仅会借着异象掩盖自身踪影,处处逃,偶尔还会现个身挑起修士争端。
直到它逃累了,才会被找到,毕竟香荼自己出不了连断山。
所以即便沈辞秋亲历过一回,也不敢保证千年香荼会往哪里逃,毕竟多一个云归宗的变数,香荼也有可能转头去其他地方。
进山的各个势力很快都发现了香荼在逃,于是分出队伍四下找。
沈辞秋他们亦然。
入山脉后,不仅他和谢翎放出了分魂化身,还派出些个人手四散打探,不过他跟谢翎这边还是带着大队人马。
一探香荼,二探可能会获得香荼的鼎剑宗修士,只是如此好一阵,香荼跟鼎剑宗的影都没见着,偶尔听说哪边似乎鸡飞狗跳有异动,赶过去后也都散了。
谢翎叹气:“这样不行啊,看来我们剩下的人还得再分两队。”
人手不能太少,剩下的人由他和沈辞秋各领一队正好。
沈辞秋出飞舟前就做了伪装,正是先前去找符文书时的打扮,绯色罩袍裹住白衣,银色面具,千机剑化作伞。
沈辞秋撑着伞,那绯色与雪白层层叠叠的衣角略过山间草木时,他简直像极了山中一抹勾人心魄的冶艳精怪,糜艳非常。
而谢翎也换了衣服戴了面具,穿的是一身黑,可与金玉宴上那身衣服又有所不同,毕竟当时的打扮已经在众人前现过,他怎么也得换个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