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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秋指尖被谢翎唇瓣擦过的那块皮肤微烫,又像被羽毛扫过,蜻蜓点水点了就跑,留下涟漪半天不散。

沈辞秋想按按指头,每当心脏泛起点陌生的感觉,他第一反应总是想把它们按下去。

不管是先前莫名的焦躁,还是如今越来越难以形容的心绪,他想的都不是深究,而是要让其消失。

因为他不需要。

上一世沈辞秋在被背叛前,并不排斥去明白他人或者自己的某些感受,他自知迟钝,所以更愿意一点点学。

但在识清了世情如纸,人心易变,一切不过虚假之后,沈辞秋就对除恨与平静外的其余心绪有了抵触。

他不再去注视所谓的情感,那属于人,不属于他。

偏偏谢翎出现后,再三令他心生波澜……如此一遍又一遍后,他虽仍旧不知那些心绪为何物,可已经快先一步习惯它们的存在了。

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沈辞秋想到这里,手指动了动,没能按下去。

……他要是一直被这点触感影响,不就越是显得他在意吗。

他并没有很在意。

灵药下肚,谢翎舒服不少,炽焰皇就是这德行,看着漫不经心或正随意说话,但说动手就能动手。

他自己为金仙,本一眼就能看穿其余妖族本体,就算对谢翎本体有所怀疑,想验证的办法也该多得是,他偏就要让谢翎痛一场,被迫现回原身。

说他狗,狗都得嫌弃。

谢翎边消化药力,边借着沈辞秋搭手的力道起身。

沈辞秋看他能站了,面色也不再苍白,就松开了扶着的手,但他刚一撤,谢翎立刻就往他这边偏了偏,仿佛随时要倒。

沈辞秋一惊,撤了一半的手不得不扶回去,忙把人撑住了。

那灵药的效果应该极好,难不成还伤了其他地方?沈辞秋本想给谢翎探探脉,但转念一想孔雀族此行中应当有医修,于是直接问:“让医修看看?”

谢翎挨在他身侧,虚弱地摇头:“不用,我再缓一下就好了。”

他抬起手,手里勾着刚才被妖皇扯下的那根羽毛,羽毛是翅羽,纯粹的金,毫无杂色,漂亮非常,在阳光底下流光熠熠,耀目生辉。

“我的羽毛可是好宝贝,”谢翎道,“阿辞,我在里面留一缕真火,送你防身好不好?”

沈辞秋愣了愣。

谢翎想了想,不过光这么直接送,又显得太单调,不符合他的风格。

于是他捏着羽毛一晃,将一根长长的金羽稍微变小了点,又从储物器里捏出一小块金属和一颗漂亮的红色灵石。

他用火将金属化了,再用灵力左捏右捏,再将火红灵石嵌上去,捏出了金色冰花嵌宝石的耳夹,格外精致。

最后他将变短的羽毛缀上去,金色的羽毛在宝石下轻轻摇晃,一枚漂亮的耳坠就大功告成!

谢翎捏得很愉快,完全没注意到身边沈辞秋逐渐变化的眼神。

他将真火收进羽毛里,将耳坠放在手心,捧到沈辞秋面前。

沈辞秋看了看耳坠,又看了看谢翎。

谢翎挨着沈辞秋的手臂,侧着脸,琥珀色的眸子专注地映着沈辞秋的身影。

在他无比期待的眼神中,沈辞秋慢慢开口,说——

“你能用灵力,所以已经好了?”

谢翎:“……”

糟。

做东西做得入了神,忘记了继续装虚弱。

是的,他已经缓过来了,就是想多在沈辞秋身边赖一会儿而已。

谢翎弹射般站直了,立得规规矩矩板板正正:“阿辞,我就是……”他停了停,决定做人要诚实,扔出大实话,“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想跟你多贴一会儿,我、唔!”

沈辞秋一道灵力隔空拍过去封了他的嘴。

谢翎嘴不能说,可居然也不妨碍他发挥,他眨眨眼,用眼睛明送秋波,把没说完的话讲得明明白白,什么情意都写在眼睛里了。

真可惜,干嘛不伸手来捂我的嘴,用灵力封口多生分啊。

沈辞秋:“……”

这世上怎么有人能做到,连眼神都能用来讲风流话的?

在“放过谢翎的嘴”和“把谢翎眼睛也捂上”的选择中,沈辞秋选择了一把拿走羽毛耳坠,然后转身,眼不见为净。

周围的孔雀妖们看得在心底齐齐赞叹。

殿下可真会。

黑鹰:?

你们不该跟我一起痛心疾首吗?

不过也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沈辞秋给谢翎下过同命咒的事,殿下也不让他往外说。

虽然那咒现在已经解了,沈辞秋勉强在他这儿挽回一点点印象,但也只有一点点,他作为殿下心腹,皇子忠臣,沈辞秋跟殿下到底合不合适,他一定会警惕审慎!

沈辞秋拿了那枚耳坠,谢翎特意做成了耳夹,方便佩戴,但沈辞秋没戴,只是收进了储物器里。

也许是当着外人的面,沈辞秋没有在此时提“交易”二字,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总之谢翎的心情大好。

阳光和谢翎的琥珀色眸子好像都变成了蜜糖,谢翎噙满笑意,方才的痛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满心满眼都是愉悦。

他盯着沈辞秋的背影,自己用灵力解开了那根本没怎么走心的禁言术,为免阿辞面皮薄真躲开老远,他终于开口说起了正事:“我们起码得在相见欢停一晚上。”

妖皇亲临金玉宴的事绝对早被五皇子谢摧炎传回了妖皇宫。

还有宴魅的死,虽然没有证据,但肯定都会往谢翎头上猜。

出秘境看到谢翎的名字稳居第一时,谢摧炎当时就懵了,反应过来后,立即就动了杀心,可炽焰皇随之而来,他对着谢翎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谢翎一走,他立刻就把消息传了回去。

炽焰皇故意把谢翎留在外面,就是没有要罩着他安稳入宫的意思。

宫里那群皇子皇女们绝对早就动起来,部分人选择静观其变,部分人可能都已经等着谢翎入瓮了。

他得在相见欢稍微待上会儿,选个最合适的方式回宫。

沈辞秋原本以为,他们离相见欢城池这么近,所谓入城,御剑御器御风进去就是了,但他万万没想到——

青鸟架金辇,轻幔纱舞天,流火浴光行,孔雀展翅伴架鸣。

十八抬大辇,浩浩汤汤从相见欢半空翩然而落,落地后孔雀化出人形,个个打扮华美,青鸟拖着羽翼,拉车辇踱步轻摇。

所过之处,无不侧目,回头率非常惊人。

而沈辞秋和谢翎就坐在这样的金辇里。

沈辞秋:“……”

当孔雀族抬出金辇的时候沈辞秋就浑身都在拒绝,但谢翎说这也是为了直接摆给妖皇宫某些蠢蠢欲动的家伙看,于是他硬着头皮,勉强进了车辇中。

在城外时还好,一旦入了城中,繁华城池中来来往往是数不尽的人,乌泱泱的人群同时抬头齐刷刷盯着如此华贵高调的座驾时,沈辞秋承认,自己还是答应得太早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不然我还是下去吧。

可这会儿下去,好像也晚了。

周围垂着的帷幕遮挡住了外面的视线,从里面却能清楚看清城池之景。

远看就觉得巍峨,近看更是繁华,人群熙熙攘攘,一座座高楼鳞次栉比,打开的窗户中飘出来的尽是丝竹笑语,就连看似不起眼的地方,那些阵法符文,透出来的灵气都不是别的地方可比的。

处处透露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相见欢的城主是妖皇养的狗,”谢翎给沈辞秋介绍风土人情,“钱财自不必说,各色宝贝揽了不少,城里还有各种耳目会为他收集消息,有些能用的,他会再传给妖皇。”

谢翎折扇在手心瞧了瞧,他姿态随意地坐在金辇中,确实是矜贵皇子的姿态,下一句话变成了传音,送入沈辞秋耳中:“但是他不知道,城内最大的拍卖行,已经被我暗中拿下了一半。”

谢翎穿过来干的事可不少,他稳健得很,能到手的资源都得先囤上,日后才更有底气。

妖族最大的拍卖行?

沈辞秋讶异。

谢翎随手就是地阶天阶法器,沈辞秋早知他有钱,但不知这么有钱,不过,既然连相见欢城主都不清楚,说明谢翎做这事儿的时候把身份隐藏得很好。

如此大的秘密,就这么告诉他了?

沈辞秋垂眸,默然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银戒储物器。

里面正躺着谢翎刚才送给他的耳坠。

“有了分魂化身,练到高阶后,以后办这类需要隐藏身份的事就更方便了。”谢翎说着,车辇停下,他用扇子拨开帷幔,“到了。”

谢翎替沈辞秋打开帷幔,风度翩翩地让他先行。

外面的人虽然早已经猜测出车架主人的身份,但仍有些不敢信。

相见欢靠近妖皇宫,能在这里用十八抬孔雀金辇,还有青鸟拉车孔雀伴架的,向来只有七皇子,谢翎。

金玉宴的消息还没广泛传播开来,他们只想,不是说谢翎废了后又被扔去了玉仙宗,怎么会如此高调地现身此处?

所以当车辇停下时,无数目光从明里暗里盯紧了帷幕,就想确认里面究竟是不是他们想的那个人。

如雾若隐若现的纱幔不负众望被挑开了。

而后露出一张玉雪天成的美人面。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那人缓步而下,五官明明美得不像话,比乌渊深处的魂花还糜艳,却偏偏冰肌玉骨,长身玉立,清霜将明艳的面孔捧做高山雪,化为天上仙。

周遭呼吸声都停了一停。

哪里来的美人,也不是谢翎……但,这是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