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兴民银行提案之后,毕姗姗又马不停蹄地跑到横店,给某游戏拍摄一支宣传用的微电影。
这两个月,跟这客户的一轮轮battle也让毕姗姗心力交瘁。
导演以前是拍电影的,正规的电影学院导演系学成出来。不过呢,娱乐产业比较残酷,导演连续扑两部后再也没人敢情他了,于是他便“纡尊降贵”地开始接拍微电影和微短剧了。当然了,扑未必就是他的问题。
可他又有艺术追求,于是,一会儿嫌这个创意俗了,一会儿嫌那个创意尬了,毕姗姗、客户与导演开会天天开到凌晨,每天脑暴15个小时,然而每一天的15个小时里,至少会有10个小时听那导演重复他的要求,要有创意、要有情怀、要打动人……导演每次还会举出若干电影情节当例子,讲到自己激动的时候眼里还会涌上泪水。毕姗姗间或想出的创意则全部被否,倒听完了至少100部经典电影的剧情,俨然变成电影大咖。
她都开始琢磨副业了:她如果在b站开个“闪闪讲电影”的账号,现在已经有100期的文本了。
两星期前的某一天,她终于是拿出了个让那导演同意了的广告创意,被导演夸赞的时候毕姗姗感动极了!
因为客户方是游戏公司,微电影要围绕某款爆红网游的“苍生剑”,当时毕姗姗的创意是一个“传承”的故事:某村子里住着两位“铸剑世家”的后人,其中一个精于技艺,但另一个善于宣传,某次,因为一场大型展览,两个人要比拼技艺。善于宣传的那个人磨了整整大半年,知道自己赢不下,于是想起自己父亲曾锻出过一柄宝剑,叫“苍生剑”,父亲一直倾心于它,便想偷出来参加比赛。
波折后,故事的最后是:偷出来后,参赛之后,他猛然发现他手里的“苍生剑”是一把断剑!是一把假的!父亲想要告诫他:表面就算再华美,可如果直接抽到底、看完整,会发现,它其实连“剑”都不算,早已经丧失了它作为刀剑最本真的那些东西。
儿子感到万分羞愧,退出了比赛,并在展览上为“对头”的优秀技艺做宣传。
导演喜欢这个故事,毕姗姗还以为稳了!因为客户方小姐姐要求其实没那么高。
可谁知,上报这个“偷剑”选题后,客户一秒钟就否掉了。
毕姗姗懵掉,问为什么,客户方小姐姐为难地道:“‘偷剑’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因为……因为我们整个游戏最初就是偷来的呀!!!我们不能骂自己呀!!!”
毕姗姗这才知道客户方的那款游戏抄了一个外国游戏,改掉一点就发出来了,她绝倒了,那个导演也要晕厥了。
一直磨到上个星期,客户终于忍受不了,踢了那个有文艺病的导演,换了一个商业化的,这回,不再需要与希区柯克、斯科塞斯、库布里克、大卫芬奇、昆汀塔伦迪诺……等等名导pk的毕姗姗,第一版创意就过了。
这天晚上,终于拍摄完毕游戏公司的微电影后,毕姗姗又转悠到了某景点后的小马路。
她瞧见了好多好多拍短剧的。
短剧剧组一般没有封锁片场的实力,于是大家随便围观。
只听这边儿喊着“诸位仙君看看货品!砍一刀!随时砍一刀!邀请其他六位仙君即可获得100个积分!”那边儿喊着“所有太医,全部陪葬!”再那边儿喊着“天啊!咱们王妃会说英语!”
热闹极了。
逛着逛着,挺突然地,毕姗姗就看到一家古朴风的民宿前面乌泱泱地围着一群人!
“???”毕姗姗想:难道是有什么明星!!!
她随手拉住一个女生:“请问哦,这里是有什么明星吗?”
“哦,”那个女生兴奋回答,“《迷神剧组住在这里!每天晚上都差不多是这个点回来的!”
“……《迷神?”听见答案毕姗姗怔了一下。
女生回答:“对呀!”
是顾乘泠进的剧组——
顾乘泠是s级大剧《迷神里的,呃,男五号。
说起来,多亏了自己。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毕姗姗就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跟着一起等剧组了——
她想起来那1000元手机话费的充值,直到现在都没用完。
“……”等了会儿,毕姗姗打开短信,看了一眼“充值1000元,交易成
功“的短信,以及顾乘泠“咨询费”那三个字的消息。
剧组今晚回来得晚,半小时后,凑热闹的围观群众就渐渐地走了几批,只剩明星的粉丝们还站在风中等待着。
毕姗姗比较幸运,她前面的两对情侣两对好友和一对母女先后离开,她便慢慢上到前排。
毕姗姗想:顾乘泠就一个男五号,戏份不多,可能不在,不过呢,这毕竟是s级大剧,如果能看到男一和女一,也不吃亏。
嗯,反正没事,再等等好了。
到12点多,就在毕姗姗玩儿手机时,挺突然地,毕姗姗就听到人群的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里的所有大哥齐声喊:“!!!!!!”这是女一,甜美教主
接着,人群里的所有姐姐也齐声喊:“!!!!!!”这是男一,童星出来,妈粉众多
再接着,人群里的所有弟弟也齐声喊:“!!!!!!”这是女二,今年15岁
再再接着,人群里的所有妹妹也齐声喊:“顾!乘!泠!”
毕姗姗:“……啊?”
她以为该轮到男二了,没想到顾乘泠连越了n级。
她纳闷地想:顾乘泠这颗糊豆,有粉儿了?
好吧。
她使劲儿地看,很快便见几个保安将一群人拥在里头,噼里啪啦、挺快速地走过了人群、走进了民宿。
整个过程历时10秒。
人群发出一阵一阵分完满足的欢呼:“我看到了耶!”“我终于看到了耶!”
毕姗姗一脑门子大问号,想:不是,你们看到什么了?这么快,你们能看见什么呀!
她反正是没瞧清楚,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回酒店了,白耗好久。
站累了,毕姗姗去嗦了个粉,再回房间已过了一点。她洗了个澡刷了个压,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而后,半梦半醒地,就听见手机响了几声。
怕是客户,毕姗姗习惯地性地接起来,可紧接着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散漫的声音:“你刚才,在等我?”
“???”毕姗姗,“!!!”
不用说,又是按简历上的电话打过来的。
顾乘泠又问毕姗姗:“你非常想见我?”
毕姗姗立即回答:“没有!!!”
顾乘泠又说:“出来特意见一面呢,是不可能的。”
毕姗姗无语:“我没想见你……”
“不过呢,”顾乘泠又说,“我明天拍最后一场。你如果想探一个班,还是可以,我可以请导演通融。”
“……???”
探班?
她还从未探过班呢。
毕姗姗想:看看隔壁影视行业最顶级的导演、摄影,好像也行。
学学经验,可以用来拍广告片。
毕姗姗说:“我想想哦。”
顾乘泠又不大在意地重复道:“随便吧。不过如果你想过来,就联系一下……”
毕姗姗记住了,又道:“我想想哦。”
虽说“想想”,但这个热闹毕姗姗是肯定要凑的。
第二天一早,毕姗姗便通过《迷神剧组人员进了片场。
她足足等了几个小时都没见着顾乘泠,直到试光差不多了,毕姗姗知道马上要开拍了抓紧时间上了厕所,再回来,就见顾乘泠站在光里。
他在听导演讲这段戏。
见毕姗姗来了,顾乘泠逆着阳光走到毕姗姗的面前,问:“来了?”
毕姗姗怔了几秒,悄悄地打量着他。
这个角色是个阉伶,有一部分与毕姗姗想象中的相符,可也有一部分与毕姗姗想象中的不同。
长发松垮地系在颈后,面部五官被柔化了些,两道眉毛凌厉却细长,两片嘴唇倔强而艳红。
与五官不同,他的服饰朴素、简单,整个人被裹在一副深灰色的长袍子里。
他左脸上戴着半边纹路繁复的面具,同一侧的耳垂上则坠着一颗红色宝石——他刚刚才表演完毕,一边耳饰忘记摘下了。
毕姗姗说:“顾乘泠,你——”
“嗯?”顾乘泠的手指尖刮了一下那个耳饰,确认它还在,耳饰立即摆动了几下,顾乘泠说:“做好准备,这一场是——被凌迟。”
毕姗姗心重重一跳。
方才,她了解了下这个角色。
一生受苦,身份、经历最渺小,也最卑贱,连名字都不允许有,可他竟能一生高傲,也内心高贵。她几次拯救女主,早期女主下不了手时代替女主了结叛徒,后来女主厌弃自己时带她暂时逃离一切,甚至,在女主被叛军要求在水下生存一炷香时,他也愿意代替女主承受这样的酷刑,最后他被捞出来,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幸亏我是一个伶人”。他眼见着男主女主恩恩怨怨纠纠缠缠,叹息一口,问:“他究竟有什么好?”
可这样的一个人,面对别人时,却始终是高傲、冷酷的。
随着导演“开始”的声音,男五号也走进“刑场”,他的面容从容极了,宝石耳饰晃晃荡荡。
他被绑在木桩之上,灰袍落在黄土之上。他应该羞耻,可却并未羞耻。
阳光之下,他的皮肤年轻、细腻。
起初,他还能够扬着脖子、闭着眼睛,或咬着牙关,或大口喘息空气,接着,随着时间进展下去,他的反应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