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什么事情？宁安有一瞬间的懵。
但看宁心的眼神, 她猜测这件事应该非常重要。重要到在事情没做完之前，她不应该出现在宁心的面前。可是，现在，她们两就是碰面了。
“我来这里, 是想搞清楚你的立场。”宁安深吸一口气, 慢慢地吐出来。
宁心那双冷淡的眸子注视着宁安, 许久, 转身回了休息室：“进来吧。门关上。”
夏尔靠在门边，看着一模一样但却迥然不同的两个人, 转身出去，顺便将门给带上。
宁安在宁心的对面沙发坐下。宁心在泡茶：“来一杯？”
“不了。”她现在没心情喝茶，突然知道了太多事她的心都很凌乱。宁安已经尽力在捋顺思维，但很多地方依旧无法弄清楚：“我想知道, 你抓郭生的原因。”
其实如果想杀，当场就杀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想拿他当人质。但宁安就是觉得他们不会杀了郭生。郭生的价值比林之敏还大, 林之敏她都舍不得杀, 他们也定然舍不得杀了郭生。
宁安怀疑, 他们跟她一样, 有类似的打算。
“怎么？你找到我这，是来替沃伯格家族带他回去的？”
宁心倒茶的手一顿，端起茶杯靠在了橱柜边缘, “四百年时间确实改变不少事情。狮子都被训成猫了？”
“……当然不是。”宁安心口一突突, 抬眸看向,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宁心走过来，在对面沙发坐下，“你找到我, 看来你坏掉的脑子正在渐渐恢复？”
“坏掉的脑子？也不算吧。”她的记忆并没有恢复，“这样，绕弯子也没有意思，我们摊开了说吧。宁心，我诚心诚意来确定你的立场的。我误打误撞的找到了一点当年的线索，知道了一些事。这些事情对我的冲击非常大，但由于信息不全，我没有办法精准判断。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且大概率你我的立场是一致的。所以才会一个人过来找你。如果你也确实如我所判断的，请你跟我说实话。”
没想到她会这样打直球，宁心脸上敷衍的笑容都淡了。
她沉默了许久，颇为冷淡的开口：“你不用来试探我，我的立场跟你不同。你想要的，跟我期望达成的，存在分歧。但这也不代表我们的立场就是对立的。我跟你之前只是有部分理念不一样。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不介意帮一把。但你需要支付报酬。”
“至于我为什么抓郭生……”宁心看向宁安：“当然是因为他有大用。”
宁安眉头皱起来，菲利克斯跟宁心大概率是一个团队的。如果说他们到处攻击实验基地去释放华族战士的克隆体，只是单纯为了还这些克隆体自由这种话，谁都不会信。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掀翻九大家族？将被掩盖的历史公之于众？拿回一切，重新建立华族国家？”
“那是你的目的。”宁心不客气地打断她。
“我们的想法就简单多了。我们克隆人没有过去，也同样没有未来。我们的人生从实验室开始，我们只想报复。你想要的太多了，我们没有兴趣赔你拼到底。”
宁安眯了一下眼睛，“你没有宁夕的记忆？”
“我为什么要有宁夕的记忆？”宁心古怪的瞥了一眼宁安，似笑非笑，“你不会以为我是宁夕的克隆体吧？”
“难道不是？”第一面时，她不是自称宁夕？
“你果然是脑子坏了。”宁心说，“宁夕死于四百三十二年前，我今年两百八十一岁。我跟她之间相差将近两百年时间，你觉得我可能是她的复制体吗？”
宁心现在已经不否认自己克隆人的身份，她就是克隆体，这又怎样？
宁安心口一缩，倏地看向她。
“对，你猜得没错。我其实是你的克隆体。”宁心耸耸肩，承认了自己并非本人，“是不是很荒谬？原主才刚成年，她的复制体却已经两百八十多岁。而且，你没发现我跟菲利克斯塞缪尔他们的不同吗？”
“你是半机械化改造人，他们是纯种兽人。”这一点，宁安早就觉得奇怪。
“对，没错。”宁心点点头，“我们虽然都是克隆体，但终究出身经历不一样。他们来自人马座弗雷耶圣地的实验室，而我是来自拉美星。我就是在拉美星长大的，是郭生亲手制造的。”
这句话像一击重雷劈在了宁安的头上。
她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本以为自己跟宁心之间有约定，但算算时间，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交集。她四百多年前就沉睡了，沉睡期间根本没机会认识宁心。但如果宁心并不认识她的话，又怎么会知道她要做什么？克隆人之间的心电感应？还是跟克拉送一样，她也觉醒了本体记忆？
但宁心跟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宁安不相信四百年前她会是宁心这个样子。
“……所以，你其实在帮郭生做事？”
“当然。”宁心承认了，“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提前得到消息进入沃伯格公馆？”
事情突然乱成一团乱麻。
宁安头皮发麻，忽然意识到今天来找宁心，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如果宁心在帮郭生做事，那又为什么杀光了他的团队？她背叛了郭生？还是说这里面又有另外的纠葛？好像很多事情都背离了可理解的轨迹。脑子里突然有无数线头，她抓不到正确的。
默默摸向了腋下的激光枪托，她深吸一口气：“你是有什么想告诉我吗？”
“哎？看来也没完全傻。确实有。”
宁心逗够了宁安，转眼就收起了消遣的心态：“其实不止是我，你也亲眼看到了。拉美星的海底基地藏了成千上百个华族战士的克隆体。我们全都是郭生团队私下制作的，作为上流社会的定制商品存在。”
“定制商品？”林之敏提到过。
“对。就像厂家直销那样，花重金订购一批完全服从他们的高战力护卫。也就是人形兵器。”宁心嘴角挂起了冷笑，显然，对于自己商品的身份感觉愤怒，“但你知道，为什么各大世家定制商品这么多年，市面上却很少看到华族战士活跃吗？”
她盯着宁安的眼睛，其实也不需要她回答，就自己回答了：“因为这批战士不受控制。”
“哈哈，因为他们总会在十二至三十岁这个年龄段，或多或少的恢复原主的记忆，知道自己是谁。”宁心手不自觉的捏成拳头，“他们知道自己的来路，当然不甘心被人当成消耗品用！”
“为什么？”说起来，柯拉松也说过一样的事。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恢复了大半的记忆。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有人暗中助我们想起来！不然你以为基因真的能遗传记忆吗？”宁心好笑的看着宁安，仿佛她是什么单纯的傻子，“基因确实能遗传一部分生活习惯，但不代表能完全遗传基因提供者的过往。dna不是海马体，根本不能存储记忆。能回想起来，必然是人为。”
宁安的心脏砰砰直跳，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浮现，搅动了她的思维。
宁心却将杯子嘭地一声放在桌上：“你知道人格复刻吗？将一个人的全部记忆和人格数字化，通过光电技术刻录到特殊的芯片中储存。而后再通过链接脑神经，将刻录的人格和记忆再转载到复制体的大脑。听说过吗？呵，你当然不知道，你的脑子已经被巴拉贡那家伙格式化了，你还能记得什么……”
“我的大脑被格式化过？”这是宁安没想过的，她身体剧烈颤抖，震惊的站起身。
“当然那……哦，你不记得了。”
对，她确实不记得。宁安自从醒来，脑海中就只剩下前世的记忆。她只记得自己来自蓝星和平年代，也记得自己是个纯爱小说畅销作家，更记得自己大概率是熬夜猝死的。但确实不记得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
“不记得是件好事。有些记忆太沉重，不如不记得来的轻松。”
宁心对宁安没有怨恨，她的基因来自于宁安，她的性格也有一部分来自宁安。虽然站在她的面前有赝品的羞辱感，但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考虑，没有宁安就没有她。光这一点，就足够她去感激宁安。
宁安的脸色却十分难看，这种已经超出了预期的现实比恐怖故事还要让人惊悚。没有什么比得知自己大脑被格式化过更让人难以接受。
脑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痉挛，脑浆仿佛被什么东西接连的爆锤，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许久，她艰涩的问：“那我还能想起过去的一切吗？”
“你的光脑格式化以后能恢复吗？”
“有上传云记忆的话，是有可能恢复的……”
“那你上传了吗？”
“……”
……不知道，不记得，没有印象。
宁心看着她面如死灰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这些事情本来可以不告诉她的。但是，她又觉得或许不说更残忍。毕竟让她花尽一切力气去找记忆，最后发现是一场空。显然恶意太大。
“那……”许久的许久，宁安深吸一口气，“让你们恢复记忆的人，是郭生吗？”
宁心表情微妙地一笑。
她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但宁安也知道了。
……能不被主顾发现一批又一批的刺激克隆人恢复原主的记忆去重新唤醒他们的人格，除了制造他们的实验人员本身，没有其他人有这个权限。而郭生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一切逃过不过他的眼睛。他就算没有亲自动手去操作，但也肯定是知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