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清醒状态的季舒楹,肯定能察觉出来不对——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检查的?
戴没戴,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偏偏她此刻刚睡醒,意识不甚清醒,裴远之说这话时的态度也自然极了,她没觉得哪里不对,听完,呆呆地‘哦’了一声。
她发丝睡乱了,额角边有一缕翘了起来,有几分调皮可爱。
裴远之看在眼里,唇角微牵,伸手将她额角那缕发丝理了理,“很无聊?”
“怎么会无聊呢?”
季舒楹满脑子这句话,一时间也没注意他的动作,挺直了背,眼神警告地看向裴远之,“明明很好看很精彩啊,你不要乱说。”
万一传到廖音耳朵里,让人家长辈伤心怎么办?
说着说着,什么东西从她的肩颈处滑落下来。
季舒楹定睛一看,浅灰色西装外套,质地精良温厚,很淡且好闻的乌木沉香,还残留着主人的余温。
这不是裴远之的外套吗?
她清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扔了回去。
“确实精彩,精彩到能让人睡着。”
裴远之说着,接住外套后抻开,穿上,只是外套盖过季舒楹的身体,再还回来时,也浸染了几分属于她的清甜果香气息,糅杂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季舒楹眨了眨眼,他他他……就这么……穿上了?
他不是有洁癖么?
印象里,之前披过的一件西装外套,裴远之都扔给她让洗干净了还回去。
季舒楹还在发呆的当,那边裴远之已经起身,看季舒楹没动,他提醒,“愣着做什么,不走吗。”
“不看了吗?”
季舒楹问。
“你真要在这里睡三个小时?”
裴远之说。
季舒楹恍然回过神来,这场舞台剧长达三个小时,晚上九点半结束,此刻,才八点不到,她已经坐得有些腰酸背痛了,睡也睡得不舒服,容易落枕。
她跟上裴远之的步伐,两人就这样压低着身子,快速而静默地退场了。
七月初,良辰吉日。
宜领证、宜订婚、宜出行。
今天是两家长辈合计后,选出来的登记结婚的好日子,同时也是钟女士的生日,正所谓‘好事成双,双喜临门’。
提前跟民政局预约过,季舒楹早早起了床,将头发挽起来,盘在脑后,进衣帽间挑衣服。
她选了一条白色裙子,刺绣精致,v领口,胸前似乎有点空,季舒楹又戴了一条白珍珠项链。
脸颊旁的发丝也撩到耳后,露出光洁小巧的耳垂,戴了一对珍珠耳环,而后开始化妆。
出门时,季舒楹看到玄关处的男人,稍微顿了一下。
挺括干净的白衬衫,锋利的黑西裤,显得人清俊,有几分书卷气。
她一直知道裴远之有一副好皮囊,但此刻,基因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很适合正装,身材挺拔,气质天然落拓。
两人穿着色系相近,出门时很引人注意,坐电梯时,别的楼层的住户不住地往他们这边看。
一个牵着妈妈的小朋友,三四岁的样子,人还没有小腿高,用胖乎乎的手指了指季舒楹这边,夸张道:“妈妈!有仙女!有……”
仙女对应的是什么,小朋友不知道,半响憋了一句‘还有仙男’出来。
季舒楹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连忙伸手捂住,偷看一眼旁边的裴远之,他单手插兜,长腿微弯,此刻也正在余光看她。
两人视线相对,短暂的一息后,又同时移开。
季舒楹脸隐隐约约地有些烧,转移注意力,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头顶,“嘴这么甜,怎么会有这么会说话这么懂事的乖宝宝呀。”
仙女摸他的头了。
小朋友龇牙一笑,笑得更开心了,露出门牙处空空的大黑洞。
“他就是这样,自来熟,跟谁都能说两句。”年轻妈妈微笑着解释。
又聪明又活泼懂事,季舒楹看小朋友越看越可爱,摸头的手感也很好,揉了好几下,到了一楼时才依依不舍地跟小朋友分开。
小朋友也舍不得她,一走三回头,最后哭唧唧地被妈妈拽着走远了。
“好可爱。”上了车,季舒楹仍感叹着,想起什么,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不等裴远之回答,季舒楹自顾自地道:“不管男孩还是女孩,我觉得我的宝宝以后一定也这么可爱。”
她语气笃定。
裴远之想了一下,道:“女孩吧。”
季舒楹:“我也想要个女孩,那万一是个男孩呢?”
“男孩就男孩,难不成你还想再生一个?”
季舒楹连忙摇头,跟拨浪鼓一般。
一个就够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接受。
聊完,她才注意到副驾驶座前面,竟然放着一小束手捧花。
粉茉莉,穿插一两支白绿洋桔梗作点缀,雾粉色透明薄纱丝带束起,如梦似幻。
“你准备的?”季舒楹拿着看了两眼,花材新鲜,花蕊中间还留着晨间的露水,比一般花束要小巧精致许多,小小一束,握在手里,漂亮又可爱。
裴远之:“助理买的。”
季舒楹‘哦’了一声,想起上次毕业典礼的花,估计也是助理买的。
今天民政局的人挺多,不过两人是预约号,优先级高,复印资料、抽血婚检、填写资料,很快就办理好了。
鲜艳的红本本握在手里,说薄不薄,说厚也不厚。
从此,不论是法律关系上,还是道德伦理上,裴远之,便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了。
结婚证配手捧花,很有仪式感,季舒楹路上拍了好几张照片。
领完证,两人前往钟家,今天是钟女士五十大寿,这段时间钟女士都住在钟家,外公外婆亲自操办,务必要风风光光。
刚上车,季舒楹就收到几条新消息,一条是钟冰琴问他们出发没有,另一条是陈怡宁发的消息。
季舒楹先回复钟女士,说大概半小时就到,而后才看陈怡宁发的消息。
我今天入职,还准备中午跟你约饭呢,结果去你们组找你,说你请假了】
听说今天裴律也请假了,好巧】
季舒楹回忆了一下,同学聚会上,陈怡宁好像是提过一嘴她这个月月初入职,不过当时季舒
楹光想着怎么收拾那几个说小话的人了,差点忘了。
她打字:今天临时家里有点事,明天请你喝下午茶】
陈怡宁:一杯奶茶就想收买我吗】
必须再加个饭后甜点!】
季舒楹:你好贪心哦】
那只能满足你了:】
季舒楹一边回消息一边笑,她预感到自己接下来的实习生活应当不会太无聊。
裴远之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季舒楹眼睛弯弯的模样,“聊天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你管我。”
季舒楹歪了歪头,将手机朝向车窗的方向,确保裴远之看不到屏幕,动作有点幼稚,又有点小孩子气。
裴远之挑了挑眉,意外的没再说什么。
钟家。
四层洋房别墅,今天迎来了有史以来接待过的最多的客人,既有以前钟家的世交好友、亲戚朋友,也有季家姻亲那边的亲戚,从各界名流到知名企业家,俨然一个阶级分明的小社会。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来的人除了送礼,吃饭,自然还有别的任务在身,明里暗里地打探:“冰琴怎么突然就要离婚了,听说你们跟季家最近关系不是很好?”
“现在的男人,哪有不沾花捻草的呢……”
从态度来说,是不赞成钟冰琴离婚的。
这类劝合的话,自然被挡了回去。
季舒楹听着,才知道母亲这段时间面对的舆论压力有多大。
她不打算提这些不开心的事,跟外婆外公打过招呼后,坐到钟冰琴身边,将结婚证递给心心念念催了很久的钟女士看,“诺,圆满完成任务。”
钟冰琴接过,打开仔细翻看着。
持证人:季舒楹
登记日期:202年7月4日
身份证号:……
持证人:裴远之
登记日期:202年7月4日
……】
照片红底,一高一低,两人都穿着白衬衫,清清爽爽,看着便让人赏心悦目。
钟冰琴仔仔细细地看过每一行字,日期、国籍、结婚证字号,甚至连备注都没放过,终于放下心来。
女儿未婚先孕,她夜夜提心吊胆,现在,一纸结婚证在手,至少有保障了。
领证和婚检的过程她没有过问,都是季舒楹和裴远之两人完成的。
钟冰琴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怅,“我的女儿长大了。”
成家立业了,有属于自己的小家了。
“这段时间同居,他对你怎么样?”把结婚证递给女儿,钟冰琴低声问。
虽然亲家父母知书达理,看着很好相处的样子,但跟对方儿子相处的人,终究是自己女儿,千好万好,也要女儿亲口说好,她才放心。
季舒楹扭捏了一下,想说好,又想起裴远之在会议上当众批评她的样子,毫不留情、一点人情味都没有,那句‘好’就咽了回去,不想在母亲面前说他的好话。
可要说不好,倒也没那么差。
至少婚戒能看出,对方是花了心思的。
毕业典礼的花、手捧花,仪式感也到位了。
“……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反正就是很讨厌。”
季舒楹支支吾吾道。
钟冰琴握着她的手,有些担心:“不好的时候,是怎么个不好?你跟妈妈说说,帮你参谋参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