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楹当然没开门。
裴远之回到客厅,廖音什么时候见过裴远之这样吃瘪而毫无办法的时候,乐得要开花了。
一边看儿子的窘境,一边跟裴贺彬吐槽分享,好不快活。
倒是裴贺彬听说之后,给裴远之打电话,“听说你欺负小舒了?”
裴远之:“……”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您别听我妈瞎说,没有的事。”
裴贺彬吹胡子瞪眼,“吵架了就吵架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懂得退步!”
“之前我妈还天天说您五十岁就不行了,您不也没承认?”裴远之反问。
裴贺彬顿时语塞,半响,才憋出一句:“你妈有时候就是会瞎说,不用听她的。”
应付完二老,裴远之回了书房,没过多久,穆骁打了个电话过来,叫他出去聚一下,组了个局。
放在平时,裴远之会拒绝,但今天,他起身取过搭在办公椅上的外套,出了门。
今晚局上除了穆骁和几个眼熟的男性朋友外,还有另外几个陌生人。
穆骁一一介绍:“这位,沈嘉,也是美国留学回来的,算是我学姐,现在在大厂上班,另一位……”
最后,指了
指裴远之,“裴远之,我朋友,ks高伙。”
双方都社交性地寒暄了一下,挂着礼貌性的笑容。
后面,穆骁主动提出玩牌,有奖有罚。
裴远之兴致缺缺,就没参加,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旋转着。
想了想,又重新划开手机屏幕,打字。
erek:睡了吗】
那边回得很快。
今晚不会给你开门的】
裴远之:“……”
修长的指尖轻点,删删减减,凝结成三个字。
erek:生气了?】
季舒楹还是那幅防守姿态:
没有啊,怎么会呢,我没生气啊】
裴远之有点烦躁,偏偏他左边是段清野,出来喝酒还要一直跟老婆打电话煲电话粥,生怕其他人不知道他结婚了名草有主似的。
右边的穆骁则孔雀开屏,左一口‘学姐好厉害好漂亮,敬仰已久了’,右一个‘学姐要不要试试这款鸡尾酒好喝不上头’,又是主动凑过去点烟,又是帮忙点吃的,热情殷勤,一整个不值钱的样子。
裴远之听着一声声的‘学姐’,看向穆骁,“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太吵了。”
从来没见过裴远之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穆骁目瞪口呆,半响后,才放低了音量问:“你咋了?更年期提前到了?”
裴远之:“……?”
他乜穆骁一眼,轻飘飘的,“就知道叫学姐跟人家套近乎,人家未必想认你这个满科全挂差点被遣返回国的学弟。”
穆骁:“……”
穆骁:“别揭我老底了!给我个面子!你都是在备婚的人了,就不要拆我们可怜单身汉的台了!”
听到这句‘备婚的人’,裴远之奇异地心情好了些。
他重新摁亮手机,聊天框里最后一句还停留在对方发过来的那句。
你生气了。】
笃定的语气,裴远之紧接着问:生什么气?白天的事?】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过来。
跟白天的事没关系。】
我心情不好,胃口不好,就不想和讨厌的人睡同一张床】
讨厌的人。
裴远之视线停在这四个字上,久久没有挪开。
忽地,裴远之起身拿起搭在旁边的外套,跟穆骁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
穆骁早已习惯,倒是其余人没想到裴远之会走得这么干脆,毫无留恋。
到家时已快十二点。
裴远之轻轻推了下门,门没锁,一拧便开了。
床上的人平躺着,两只手展开,将整张床占据,不留多余的空间,呼吸均匀,俨然睡着了。
裴远之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打开衣柜,拿了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浴室。
“裴远之……”季舒楹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句,伸了个懒腰,手刚好伸出床边,拦在了裴远之腿前。
裴远之脚步顿住,停在原地,等着季舒楹的下文。
然而,床上的人保持着前面的动作,迟迟没有动静。
裴远之又等了一会儿,才确认季舒楹还是睡着的状态,只是在说梦话。
几息后,季舒楹手终于收了回去,放在脸颊旁,从平躺改为侧躺,脸转向裴远之的方向。
她眼睛依然紧闭着,像是在做梦,嘴里嘀咕着,“讨厌死了……”
裴远之半蹲下来。
几秒后,听清了她口中的话。
……
实习工作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很快便到了六月底,毕业典礼当天。
盛夏时节,阳光斑驳灿烂,树木郁郁葱葱,微风轻拂着,知了在树梢不知疲倦地鸣叫。
巨大的红色海报搭成宽阔的舞台,上面写着s大202届毕业典礼。
校长讲话,而后是毕业生代表讲话,礼花筒倏然爆炸,冲向天空,缤纷彩带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散落着。
学生们搬宿舍的搬宿舍,拍照的拍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穿着不同颜色衣领的学士服,在校园的角落留下最后的痕迹。
季舒楹请假回了学校,看着这一幕,也有些淡淡的惆怅,她的学生时代,就这样结束了,青春即将划上句号。
她手里捧着许多花,快要塞不下,最里面这束是妈妈送的,左边那束是舅舅和舅妈送的,右边精致的一小束,是于惠送的。
钟女士今天有个重要的会,没能过来,但派了专业的摄影师过来,务必帮女儿记录下人生中难得的青春时刻。
陈怡宁也来了,两人现在都在ks实习,关系要比其他同学亲近一些。
“我也是沾了你的光了,换平时哪能享受到这么专业的团队。”
天气有些热,陈怡宁伸手扇了扇风,感叹着。
旁边除了摄影师、补光板,还有专业的后勤,帮她们拿包拿毕业证,各种琐碎的东西,这样,她们只需要轻装上阵,拍照即可。
拍到中途,季舒楹接到一个电话,跑腿小哥说她有束花到了。
怎么会还有花?
季舒楹怔了一下,还是到了跑腿小哥所说的地方。
“我拍个照,麻烦您签收一下!”
说完,跑腿小哥将花束递给季舒楹。
季舒楹不明所以,还是接了过来。
这是一捧仙子之吻的抱抱桶,浅色花瓣娇嫩薄软,边缘晕染着淡淡的绯色,开到最盛,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奶油色泽,间或搭配白绿色的小手球,清新、淡雅又高级。
层层叠叠的粉色,簇拥着,似一个不会醒来的童话幻梦。
中心花瓣间夹着一张贺卡,淡粉色的丝带缠绕着,米白色的硬卡纸,墨痕未干的笔迹。
祝:
径行直遂,青云万里
前程似锦,来日方长】
落款是一个‘裴’字,字迹清隽,笔走龙蛇,劲挺俊秀,骨骼舒展,很有意蕴。
捏着贺卡,季舒楹心口某一处好似微妙地塌陷了一角。
迎着夏日灿烂清透的阳光,季舒楹闻到手中花束散发的清香。
“——我去,好漂亮的花啊!”
旁边的陈怡宁感叹着,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你家里人也太有仪式感了吧!”
忽地,她‘咦’了一声,“小舒,你还有姓裴的朋友啊?这么巧,跟裴律一个姓呢。”
……
季舒楹将毕业典礼校长拨穗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下面又是一水的点赞和评论,首当其冲的还是廖音。
太好看了!![点赞][大拇指]但是某人没有去帮忙拍照,我是非常不理解的[生气]】
发完这条评论,廖音又有些犯愁。
她观察了几天,虽然第二天之后,季舒楹就没有将裴远之锁在门外了,但两个人之间还是交流不多,似乎在冷战的样子。
反反复复地在房间里踱步,廖音终于想了个好主意。
“明天周末,也别让小舒天天在家里和公司窝着,我徒弟送给我的两张票,要不你带小舒去看?”
晚上,廖音对书房里的裴远之说,顺手将两张票放到桌面上。
是舞台剧《春雾,表演者是s市歌舞剧院歌舞团。
裴远之余光扫了一眼,将票推了回去,“妈,小舒可能会看睡着,与其在剧场睡,显然在家睡会睡得更好。”
廖音气得差点把两张门票砸到裴远之身上,“你自己看睡着就看睡着,干嘛扣在人家小舒身上?说不定人家就懂欣赏呢,跟你这种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的人不一样!”
“我倒不会看睡着。”裴远之的背很直,没躲,说话一点不饶人,“您知道的,我只会一边看一边后悔不如回所里加班。”
廖
音:“……”
廖音:“滚滚滚!爱看不看!”
撂下这句话,廖音准备拿回两张票。
却没想到有一只手比她更快,按在了票上面。
她有些惊讶,抬头,只看到裴远之若有所思的神情,“谢谢妈,我就收下了。”
外面客厅。
季舒楹换了身衣服,手撑着玄关边上,微微俯身,小指勾着鞋带,正在换鞋。
身后有人问,“准备去哪儿?”
季舒楹转头一看,是裴远之。
不明白裴远之为什么有空关心这个,季楹还是如实回答:“同学聚会。”
毕业典礼后,众人领了毕业证和结业证,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即将各奔前程,都有些伤感。
陈怡宁作为团支书,主动组织了今晚的同学聚会,她也答应了陈怡宁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