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归雪间和于怀鹤将整座庸城逛了一遍。
期间归雪间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魔气,没有一点魔族的痕迹。
太干净了,反而很不正常。
魔界的生存环境太过恶劣,有些魔族会流窜到人间和修仙界,他们只是想逃离那里。
这部分魔族不是受到魔尊的指使,当然也不会听从魔尊的命令,会不约而同地集体远离某座城池。
修士想要找出隐藏在人群中的魔族较为困难,魔族却很容易辨别出自己的同类。
像归雪间这样的魔气观察入微的人绝无仅有,一般人只会觉得游疏狂管制有方,城内没有妖魔的容身之处。
简直就像是有魔族刻意将误入这里的同类全部扫除,留下一个只有修士的城池。外人绝不可能在庸城内遇到魔族,更不会进一步调查,发觉魔族与庸城之间的勾结。
这一天走的路太多,回到客栈后,归雪间实在很累,不能动弹。他躺在床上,于怀鹤帮他按腿。
腿很难受,被于怀鹤一按又酸又痒,归雪间本能地想要逃跑,往床的内侧爬,却被于怀鹤捉住了脚踝,没费什么力气地拎了回来。
狭小的床上,归雪间忍不住喘息着,嗓音很低,又细碎,断断续续的,好像很难耐。
于怀鹤听了一小会儿,停下动作:“你……”
归雪间努力偏过头,却还是看不清身后的人的神情。
于怀鹤很难得的顿了一下,一只手落在了归雪间的脖颈间,不轻不重地压着脆弱的喉结。
不知为何,归雪间觉得于怀鹤的体温很高,不能为自己降温。
于怀鹤淡淡地说:“归雪间,你别叫了。”
归雪间伏在枕头上,觉得这个人的要求很过分。
疼了也不能叫吗?而且他的声音很小,不会穿透墙壁,打扰到隔壁的人。
他是这么想的,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于怀鹤听完后竟然笑了。
……但不是高兴的意思。归雪间可以确定这一点。
他用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于怀鹤。
于怀鹤半垂着眼,凝视着归雪间,漆黑的眼底涌动莫名的暗流,他克制住了,所以剩下的只是很少一点的无可奈何。
他将归雪间捞入怀中,一只手继续按腿,另一只手横在了归雪间的唇边。
于是,归雪间咬住了于怀鹤的食指,借以这样的方式将喘息声吞了回去。
他的力气不大,留下的齿痕也很浅,不会令于怀鹤受伤。
现在,归雪间没有地方可逃了,被迫接受按压。适应了后,也很舒服。
好一会儿后,归雪间感觉两条腿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靠在于怀鹤的怀里,将这几日的见闻整理成想法,说给于怀鹤听。
于怀鹤也认同他的话,沉思片刻后道:“这里不行,就去城外看看。”
归雪间问:“我呢?”
于怀鹤看着他:“你等等。”
这个人的意思是先独自前往,不带自己。
归雪间想要据理力争,但他被人抱在怀里,气势不足,只好暂时屈服。
*
第二天是拍卖会,这次出行不能太过惹眼,于怀鹤没定包间,两人坐在外面开阔的看台上。
归雪间看到严壁经也来了,同孟留春、别风愁一起去了前排位置最好的包间。
拍卖会还未正式开始,周围人正在高谈阔论。
有人透露一个不算秘密的消息,目前庸城太过拥挤,一房难求,所以正在扩建新城,到时会有一个足够容纳十万人的大殿,是别的仙城所没有的。
总之在场诸位对庸城的前景十分看好。就连某些宗门长老也打算在庸城购置屋舍,如果日后晚辈不成器,在宗门内混不下去,在这里平安度日也不错。
归雪间心不在焉地听着,被于怀鹤喂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一口咬下去很甜,汁水又足,又想留在这里的修仙之人怕不是要在毫无防备下喂了魔族。
两人对前面的宝物都不感兴趣,直到天青垂水上场,于怀鹤的目光才转到台上。
这三枚戒指原来都由南海上官家珍藏。近些年来,上官家突遭横祸,濒临败落,便将这些用不上的宝物暂时售卖,换取大量灵石,企图东山再起。
天青垂水是一套首饰,分散在九洲各地,很难全部收集,作用不大,起拍价格不高,也没有人非要得到不可——于怀鹤除外。但好歹也有天下十珍的名头,在场的富有修士也不少,买回去作为珍藏也不错。
归雪间听着于怀鹤的竞价,感觉灵石如流水一般逝去。
终于,天青垂水的归属尘埃落定。
归雪间想到那个天文数字,拽了下于怀鹤的袖子,有点担心地问:“我们真的有那么多灵石吗?”
他对灵石的数目没太大概念,够用就好,平时有于怀鹤在,他很少要用,没仔细数过储物戒指中的灵票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于怀鹤点了下头。
归雪间想了想,这段时间于怀鹤和自己一直在外奔波,回校后也没什么时间,难道又偷偷做了什么任务?
于是问:“你怎么赚的?”
于怀鹤道:“棋谱。”
看着归雪间疑惑的目光,他多解释了一句:“赢下九洲大比后,我写了一本棋谱,与商会合作出售。”
于怀鹤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九洲大比冠军,又打败了作弊的贵公子,加上……那一跳,噱头很大,声名远扬,棋谱卖的很好。
他和商会谈的是分成,所获灵石远远不是从前所能比的。
归雪间:“。”
又看了于怀鹤一眼,龙傲天,你赚钱也这么有天赋,为什么之前那么清贫?
不远处的包间内,严壁经道:“果然是于施主拍下来了。”
他提笔写信:“此为两位施主的成婚礼物,敬请笑纳。”
别风愁皱眉道:“你好吝啬,不就是提前把消息告诉了他们,又不是你买来送给他们的,也能算礼物?”
严壁经微笑道:“别施主,你对人间之事还是不够了解,多学学吧。”
别风愁的拳头痒了,又想打人了。
信是写完了,但人多眼杂,暂时不能送过来。
拍卖会还在继续。
天青垂水不是压轴宝物,接下来的东西更为珍贵。
很快,展台上又出现一块天山冷铁,这是炼器的好材料,竞价之人众多,氛围越发火热。
在接连不断的叫价声中,忽然出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归雪间抬眼望去,人群淹没间,出价的人竟然是白头道人。
他不是长住星斗城,且看穿了游疏狂的本性,很看不上这位游城主,怎么会来这里?
白头道人也察觉到了归雪间的目光,回头和他们对视了一眼,飞来一道传音符。
传音符中只有一句话,请他们暂留脚步,有事相商。
白头道人是很和善的前辈,与庸城又没什么关系,两人打算留下来,听听白头道人
拍卖会结束后,于怀鹤付清灵石,钱货两讫,拿到三枚天青垂水的戒指。
天青垂水很昂贵,连装东西的盒子都很精致好看。
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归雪间碰了下盒子,没有打开,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再看,便往于怀鹤那边推了推。
隔着漆盒,于怀鹤握住了归雪间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攥在了掌心里。
意识到身前不远处停了个人影,归雪间抬起头。
白头道人似乎看了有一会儿了,饶有兴致道:“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感觉自己都返老还童了。”
……被前辈看到,归雪间的脸骤然发烫。
又瞥了眼于怀鹤,这人的神情未变,不动声色地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松开。
归雪间压下过快的心跳,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前辈来此处所为何事?”
白头道人是隐士高人,颇有名望的炼器大师,此刻随意坐在两人对面,道出事情原委。
“我有个老友,名为洞庭居士,常年住在庸城。他之前写信给我,说几年未见,很是想念,邀请我过来下棋。我前几日赶来庸城却吃了个闭门羹,他的家中无人,原来是闭关去了。”
修仙之人闭关本是常事。但因这封信的存在,闭关的时机似乎有些奇怪。
归雪间听着,记下了“闭关”二字。
面对着他们二人,白头道人直言不讳:“世人都说在庸城闭关无比安全,无后顾之忧,我却不能放心。”
归雪间道:“前辈,你是打算前往闭关场所一探究竟吗?”
“正是如此。”白头道人点头,“庸城的防备森严,对我来说倒也不是无懈可击。只是我这老友是阵法大师,估计会在自己闭关场所布置诸多阵法,而我对这些是一窍不通。”
归雪间明白白头道人想做什么了。
白头道人偏过头,看向归雪间:“我记得小友是花秉秋的徒弟。以他的脾性,你在阵法方面应当颇有天赋。能帮我这个忙吗?”
两人也早有去城外闭关场所一探究竟的想法,归雪间看向于怀鹤,这人也没反对,于是道:“自然。一点小忙罢了。”
*
庸城,不碌宫内。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坐在紧闭的窗户边,面前随意地摆放了一面铜镜。
那面铜镜上浮现一个紫色身影,称呼这个男子为“游城主”。
他道:“归雪间和于怀鹤没有死在紫微书院,逃来魔界后还杀了无端。归雪间本是陛下的容器,能力极为特殊,那个于怀鹤年纪虽小,修为和剑法却不可小觑。”
游城主——游疏狂不屑一顾道:“两个二十岁的蝼蚁,竟令魔尊殿下畏惧成这样。游某有些担心日后的计划可否顺利实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