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怎么从你周全的看护下溜到见白峰顶,偷偷吞掉魔器。
归雪间对比了一下两人的差距。
于怀鹤是未来的天下第一,现在迫于十八岁的年纪,可能当不了书院里的第一,在同辈中也是翘楚。自己没有修为,连跳个窗都要犹豫半天,实力对比何止是悬殊,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从于怀鹤眼皮子底下偷偷溜出去,听起来真是一件希望渺茫的事。
这么想来,吞掉魔器本是一件不会伤害到书院任何人的好事,竟然变成很大难题,而制造这个难题的人是归雪间自己,是他想和于怀鹤住在一起。
但即使如此,归雪间看着眼前的人,也没有丝毫后悔。
于怀鹤的耐心很好,还在等待归雪间的回答。
显然,即使于怀鹤观察再入微,也不可能猜到归雪间此时此刻的复杂想法。
归雪间抬着眼,坦白到:“没有……在想你太厉害了。”
于怀鹤神情平淡:“嗯。”
看来龙傲天对自己的实力也有清晰的认知,并不自谦。
于怀鹤抬头看了眼天色,手搭在归雪间的肩膀上:“你该睡了。”
归雪间撑着窗框,转过身,腿落在床上,他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觉得于怀鹤应该是不想又出现什么意外。
……他哪有那么容易被绊倒。
回到房间,归雪间将书放好,躺了下来,拽了拽被子。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但之前考虑太多,魔器虽不在眼前,渴食的欲望又被挑起,归雪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大约是受死后的影响,归雪间的各种感觉都慢半拍,只有听力格外敏锐,能听到细微的声响。
房间里很安静,于怀鹤的呼吸长而缓慢,偶有书页翻过的嘶嘶声。
和往常差不多,归雪间能构想出此刻没有看到的场景。
于怀鹤应当坐在靠右的那张椅子上——因为归雪间一般坐左边有软垫的那张,他会半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书。
于怀鹤有很多事要做,看书的时间不多,但在等待归雪间入睡的这段时间,不能发出声音,选择很少,所以一般温习课本,打发时间。
归雪间一怔。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睡,于怀鹤也会陪着,不能休息。
思索片刻后,归雪间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间,从于怀鹤的角度,只能看到蜷缩在被子里的身形和散落的长发。
看不到脸,观察不到表情,只能听到呼吸声,判断失误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对于装睡一事,归雪间还算擅长,握刀很难,保持不动还算简单。
不知过了多久,归雪间感觉于怀鹤起身走到了床边,身侧的灯火暗了暗,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于怀鹤走了。
归雪间松了口气,慢慢从被子里钻出来,凝视燃烧的烛火。
算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明早还要上学。
将睡未睡之际,归雪间似乎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很快,门又闭合了,不是错觉。
这间屋子里只住了两个人,自己还躺在床上,出去的只能另一个了。
归雪间:“?”
他不明白,于怀鹤大半夜偷偷出去做什么?
可能不是偷偷,是光明正大,但是要等自己睡着。
归雪间想了想,如果于怀鹤在外面待的时间足够长,长到他能在禁地来回一趟,就能在不惊动这个人的情况下,吞掉那个魔器。
如此一来,渺茫的希望有了成真的机会。
归雪间等了半天,困到昏迷,也没等到于怀鹤回来。
他确定时间够了。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于怀鹤每天休息的时间到底有多久?这个人真的不会累吗?
接下来的几天,归雪间老老实实按时上课。晚上便很期待于怀鹤出门,装睡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
但于怀鹤也不是每天出去。
一般新来的学生,无论出自宗门或是俗世,都会对书院各类新奇的课程感到新奇。而归雪间不太一样,和别的学生比起来,他之前十多年没出过门,更加没见识。幸好读的书多,有于怀鹤的陪同,同窗们也都较为友善,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不过也有意外。
比如上第二节阵法课时发生的事。
归雪间来的早,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安静地坐下,为上课摸鱼提前做准备。
要是坐在前排,在先生的眼皮子底下干别的,他的脸皮太薄,不太好意思。
快上课的时候,别风愁来了。
他对阵法一窍不通,上课也不积极,踩点过来,位置都差不多坐满了。
别风愁眼睛一扫,从人群中找了个近点的位置,走了过去。
还没放下书,桌边的另一人就硬邦邦道:“你别坐。”
又添了一句:“我师弟马上就来。”
别风愁换了个位置。
这次同桌是个颇为瘦弱的师弟,偷瞥了一眼别风愁的红眼睛,似乎有点害怕,轻声细语道:“抱、抱歉,这里有人了。”
一个人就罢了,两个三个还这样,别风愁也不是傻子,察觉到其中问题,勃然大怒,差点把桌子掀了。
归雪间听到动静,才转头看去。
别风愁冷哼一声:“空的位置,我凭什么不能坐?”
一旁的人也不甘示弱:“都说有人了,你非得抢别人的东西?”
先生还没来,似乎没人能阻止目前一触即发的场面。
归雪间皱了下眉,别风愁虽然脾气火爆,但不是不讲道理的妖。
周围没人劝和,还有几个人似乎也有要和别风愁叫板的意思,归雪间没有群居的经历,不知道人族和妖族之间如何相处,但看到这一幕,他似乎明白了。
原因无法,别风愁是个妖族,特征还颇为鲜明,毫不遮掩自己的与众不同。虽然在人族与妖族结盟后,书院规定妖族通过测试后也可入学读书,但有些人还是对妖族存在偏见。有的害怕,有的厌恶,碍于书院规定,不能直接动手,只好用漏洞百出的借口拒绝别风愁的接近。
别风愁气的不轻,看起来要打人,但归雪间知道他不会,估计是打算摔门而去。
归雪间觉得,作为舍友,有规劝对方不要逃课的义务。所以站起身,走到别风愁身后,拍了一下他身旁的桌案。
别风愁转过身,不高兴道:“谁偷袭我?”
归雪间:“……”
他以为自己的行为和偷袭相差甚远,甚至都没碰到别风愁。
其余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被从哪来的归雪间突然插进去,特别是在一群颇有修为的同窗中,归雪间显得格外柔弱。
他问:“你要不要和我坐?”
一场大战总算停了。
正好先生也到了,一上阵法课,在场十之五六的精神劲全都消散在八卦五行图中,剩下的在专心致志听先生上课。
别风愁听不懂,归雪间在摸鱼。
他小声问:“你刚刚怎么没坐身边那个位置?”
别风愁说:“他都怕的发抖了,坐上去岂不是显得我欺负弱小?”
别风愁,一个很有道德的妖。
他又抱怨:“我当妖,谁不服我,我就打谁。但是现在来你们这个书院,唉,打人就要把我赶回去。”
看起来对书院的规定颇为不满。
归雪间提醒他:“现在你也在这上学了。”
别风愁:“好吧,我们书院。”
他实在无聊,瞥了眼归雪间面前的书,发现和自己的不同,起了兴致想要研究一番,结果各种乱七八糟的符号看得他头晕目眩。
好一会儿,别风愁对归雪间说:“看来我确实不能做那个周先生的学生,这都什么,看都看不懂。”
归雪间看的书与阵法有关,只是更加高深。周先生出入藏书阁不受限制,作为他的学生,归雪间也能借出各类书籍。
虽然做周先生的学生不用学习阵法,但已经收了一个归雪间,再收一个学生的概率不大,归雪间觉得他放弃这个打算也不错。
别风愁还打算再说什么,先生突然咳嗽了两声,朝他们这边瞪了过来。
好脾气的阵法先生能容忍上课睡觉,但不能容忍上课讲话。即使归雪间和别风愁坐在角落,说话声音很小,并不打扰别人。
两人作鸟兽散,别风愁只好睡觉,归雪间继续摸鱼。
又过了一天,归雪间第一次和于怀鹤一起上课。
这节课讲的是九洲各处的风土人情,以及每个地方习俗与修行方式的差异。
作为修士,年纪渐长,修为渐深,无论是为了增长见识,还是开阔眼界,或是提升心境,日后必然是要四处游历的。若是对所去之处一无所知,即使身负修为,也有阻碍。
若是在宗门,去何处历练,自有长辈教导。而在书院,先生们只教授几年,不知道之后学生何去何从,索性将各地的风土人情集结成册,教给学生,有备无患。
归雪间听得很认真,他对这类课程很感兴趣。
先生先是大略讲了这门课的用处,让他们先把前十页看一遍,之后再讲课。
归雪间看书很快,旁人看三页的功夫,他能读十页。
他翻开《九洲风物志的前两页,看完后有些许沉默。
又翻开后面三四页,更加沉默
直至读完几十页,归雪间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短短几十页内容,对归雪间的伤害很大。
归雪间从小被困在小楼中,对这个世界毫无认知,只能从书中了解外面的事。他曾刻意寻找过此类书籍,笔者振振有词,写的和亲身经历似的,而归雪间年纪又小,根本无法辨别真伪,只是记在脑中,以为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