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纷纷扰扰跟曲夏州关系不大。
如今曲夏州州城大半官员, 都在等着朱吉胜试验田的产量。
因为纪楚的主动避让,州城不管官员还是农户,都知道这试验田是朱大人的功劳。
这让从边关暂时回来的颜知事都松口气。
他跟朱大人真的没想着对比啊, 而且边关那边风沙大,事情也多, 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好。
他短暂歇息几日, 就要再回去做事的。
朱吉胜意识到纪大人主动避开之后,还有些奇怪。
等知道原因后, 直接喃喃道:“遇到纪大人这样的上司,何其有幸。”
其他同僚下意识点头。
对啊。
培育出良种这种大功, 换了其他上司,肯定要过来独揽了。
也就纪大人主动退让,把风头留给朱大人。
事实上,大家知道朱大人四五年的坚守有多辛苦。
但若纪通判站在前头,肯定要拍上司马屁,自然冷落朱大人。
如今却不会了。
知道纪大人的意思之后, 众人看到朱大人便夸。
同时还在期盼, 自己能不能弄点良种。
种子好坏决定庄稼的生长。
这点所有人都明白。
但良种这东西, 向来稀缺,还不稳定,
所以良种极为难得。
试验田里的却不是这样, 一共一百亩地, 基本上所有麦穗都沉甸甸的。
一般来说, 曲夏州这边的田地分为上中下三等, 按照肥沃程度,以及距离水源远近来分。
上等田地,一亩麦地产量为三百斤左右。
中等, 则为二百二。
下等,则是一百七八。
如果各家勤快一点,诸如之前的安丘县,一亩地产量在三百四十斤就不错了。
但这样的重量没有普遍性,不好当标准。
否则当年安丘县麦子均产为二百六十二斤,都能当曲夏州第一,甚至陇西右道第一。
这些数字,但凡认真做过县官的人都心里有数。
再上心一点的,还会去地里看看情况。
所以对他们来说,看到试验田里的麦穗,足以让众人大吃一惊。
不说别的,把这些麦穗跟普通麦穗一比,直接看出区别。
朱吉胜培育出来的麦子,颗粒都比其他的大,比其他的饱满
若有老农过来,更能断言,这里的麦穗,有其他麦穗两倍重了。
听到这个话,曲夏州州城的官员们不激动是不可能。
如今的平临国,是按照政绩升迁的。
若能培育出良种,让本地粮食大大增产,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就算主要做这事的不是他们,那也能沾沾光。
再说了,自家也有田地啊,难道就不想要这个种子了?
所以不少官员都等着朱大人收粮称重。
有些家里田地多的官员,甚至笑道:“我娘子生孩子的时候,都说我紧张得要命,如今等麦子产量,更紧张了啊。”
纪楚跟廖知州听说之后也笑。
他们俩刚聊完南门金的事,这人也确实是个厉害的,队伍已经从几十人变为几百人,还拨一部分战俘给他。
不过南门金情况也没那么好。
多数人都知道,他如今是平临国的“狗腿”,颇有些排外。
但也靠着这层关系,已经拉拢不少部落不再打仗。
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迎来真正的和平。
廖知州对此很是满意,这次的乱子终于能平了。
火器也走上正轨,他被调到曲夏州,也算没白调。
廖知州看了看纪楚,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门外的人喜气洋洋道:“廖知州,纪通判,朱大人那边的试验田出结果了!”
这么快?!
众人立刻站起来。
这可是粮食啊,曲夏州的人越来越多,需要的粮食也越来越多。
如果真的能普及良种,那对他们这里,只有好处。
朱大人被身后人簇拥着过来,让他亲自来送喜报。
朱吉胜还是一身短打,兴奋道:“最高亩产,为四百八十斤。”
多少?!
四百八?!
纪楚心里狠狠一惊,在没有化肥的年代,能达到这个数字,着实惊人。
“均产呢?”纪楚赶紧问道。
均产更有普遍性。
朱吉胜点头:“回纪大人,四百二。”
均产都为四百二?!
在场所有人愣住之后,皆是放声大笑。
均产四百二十斤!
要知道,如今麦子均产,也就在二百六到三百五之间!
一下子再最高值,提高了七十斤!
这良种是真好啊。
朱吉胜一步向前:“纪大人,我没有辜负您的嘱托吧。”
他?
嘱托?
纪楚有些疑惑。
就听朱吉胜道:“您说过,要让安丘县百姓吃上饭,只有这才是真的。”
甚至油菜,棉花,都能排在后面。
必要的时候,工业作坊园也是这样。
因为吃上饭,才是一切的根本。
当时朱吉胜还感慨过,那么多安丘县那么多孩子都能读书,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可见本地学风极好。
但纪大人却道:“不是因为学风好,是因为吃得上饭了。”
在一个会饿死的地方,提上学,提读书,多数人根本不会理你。
只有让大家吃上饭,至少不会饿死那种,才有精力发展其他东西。
这话被朱吉胜一直记在心里,还记住纪大人不允许人多种油菜,不种麦子的场景。
也是那时候,他下定决心,要培育好麦子,继承纪大人的心愿。
朱大人还额外带来一个人,正是安丘县的谢主簿,当年培育棉花,如今培育良种,都有他的功劳。
就像纪楚不会揽良种的功劳一样,朱大人同样跟大家介绍,谢主簿在里面的作用。
“下官是在州城郊外田地试种。”
“谢主簿则在安丘,沾桥两地试种,这是两地的产量。”
纪楚跟李师爷朝谢主簿微微点头,他们都是老熟人了。
而谢主簿这里的粮产,跟州城这边相差无几。
最高产量为四百三十一。
均产则为四百零六。
均产少的原因是,安丘沾桥两地的试验田品质不一,所以区别有点大。
但从最高产量看的话,说明这种子甚至还有进步空间。
这个好消息,让所有人更加高兴。
三个地方同时实验,得出来的结果都很好,只证明一件事。
这个良种,能用!能推广!
但凡家里有田地的人,这会都站起来了!
他们想要!
众人目光看向廖知州跟纪大人,就看他们两位大人的想法了!
而这件事,廖知州跟纪大人,还有户司卓主事都要商议,最后道:“良种如何分配,等今年的夏税过了再说。”
正值夏收,事情那样多,哪有工夫说这个。
这也是。
五月份,正是夏收时节。
就连工业作坊园做工的人都少了。
边关修城墙的人也回来了。
不管如何发展,粮食依旧是最重要的。
夏日炎炎,灼热的天气似乎影响每个人的心情,都是火热的。
良种的消息传开,让各地农户们更加兴奋。
一亩地多产几十斤麦子啊。
还有这种好事?
城郊一个叫葛辉的农户,下意识道:“肯定有啊,咱们曲夏州的好事,什么时候没兑现过。”
他这么一说,周围邻居纷纷点头。
没错,他们曲夏州的好事,件件都做成了。
就拿他们城郊村子来说,日子好过了不知道多少倍。
以前提起曲夏州,那就是穷,没钱,偏远。
现在呢?
完全相反啊!
尤其是葛辉家,他自幼没爹,老母亲做针线把他养大,长大之后就跟着车行拉车。
家里穷的,就两间破瓦房。
这葛辉做梦都想置地买房,好让老娘安享晚年。
但没办法啊,家里没地,他也没什么本事,更是大字不识,只能做最苦的拉车活,帮州城的商户们运货扛货。
可葛辉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不过是一时卖卖力气。
时间一长,干的活都不够买药钱。
想归想,也什么办法,大家都这么来的。
至于娶媳妇儿?他更没考虑过这么美的事。
只是有一天,他娘刚做针线的那家铺子说,如今有个叫棉花的东西很好的,让她买一些,可以给冬日里拉大车的儿子保暖用。
实际上葛辉知道这个东西,在他娘打听棉花的时候,他已经从安丘县运完油菜籽回来,跟当地人买了两件棉衣。
他跟娘一人一件。
天冷做针线,也要穿得暖和点。
因为是在棉花产地买的,所以价格并不贵。
而且现在州城活多,需要拉车的商户也多,连带着他们的工钱也水涨船高,所以葛辉买得起。
当时他还跟母亲感叹:“来咱们州城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可以好好挣点钱,说不定能买田呢。”
买了田地,他农忙了种地,闲下来继续拉车的,肯定能攒点家底的。
母亲年纪越来越大,不能让她再做针线了。
事实上,葛辉母亲不仅继续做针线,还学了怎么用缝纫机,虽然学得比较晚了,但她上手快啊,毕竟有几十年的经验了。
之后葛辉母亲姚秀兰被州城铺子专门请去教学,每个月都有很多外地的绣娘过来学习缝纫机的使用方法。
这活远比当初做针线轻松多了,挣的钱也多了。
而且姚秀兰很是和气,很多绣娘指名要她来教。
葛辉震惊于母亲的厉害,不过他也没空想别的了,因为州城的活真的太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