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最近曲夏州州城衙门里, 大家最羡慕那一个,那肯定就是数科。
本来无比落寞的数科,现在却变得与众不同。
官学给了他们新官署!
那么大的房子!
现在被称为新数科, 不少人都过去凑热闹。
纪楚出现在这,自然很正常。
这处官署原本冷冷清清, 现在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蔡夫子自己请的撒洗仆从, 很快就把这里收拾得十分利落,而且他还留下十个人, 以后专门做打扫的活计。
另外三个夫子下意识道:“虽说一个月花不了多少银钱,但成年累月下来, 可是不少的。”
作为官学夫子,再加上进士的身份,三个人已经算体面的了,而且各自家族也不错。
只是数科没什么油水,加上平日也不爱结交,故而手中银钱不算多。
他们说得也实在, 雇十个人, 一两个月的话, 他们也出得起,但这一雇, 至少也要一两年吧。
谁料蔡夫子却道:“放心, 不过小钱而已。”
小钱?
见识过蔡夫子大宅子的小宋训导轻咳:“放心, 等咱们数科盈利了, 肯定给补回来。”
纪楚也点头:“放心, 很快的。”
看到纪楚过来,大家下意识看向他。
数科能有今日,全靠他啊。
放在其他时候, 谁能想到数科还会有自己的新地方。
六个人在新数科转了一圈,四个人的研学处自然在一起,其他数十间房屋作为教室,还有三个大的房间则做实训室。
这点让蔡夫子安排即可,实际操作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旁边还有三位夫子,他们对于教学十分有经验,也能帮忙安排。
不过蔡夫子频频看向纪楚。
其实到这一会,他才有当夫子的真实感。
进到官学,其实也还好,一直都见不到其他人。
跟其他三位夫子接触,则有种同行交流之感。
只有这布置教室,分配教学,才像个真正的夫子了。
众人边走边安排。
其中的教学,就按照纪楚所说,分为理论跟实训两门课程。
首先的理论,自然是指最入门的算数,在老数科学到一定程度,就要加入实际的计算。
然后再来新数科进行实践。
两者都有之后,最后把学生安排不同的情况分类。
极有天赋的,那就进行抽象数学的继续深造。
动手能力更强的,自然要跟着蔡夫子改进,研究各种机器。
理论方面快速发展,给实际应用给出指点。
实际应用也要给出问题,好让理论有研究的思路。
两者相辅相成,方能落到实地。
当然了,蔡夫子这边的实际操作,也需要有理论支撑,这点就要拜托其他夫子们帮忙补充完善了。
“只是这样的话,您的很多技巧,可能会公开。”纪楚直接说出弊病。
蔡夫子也不藏着,直接道:“所以我会有选择地公开。”
一些独门之法也要编纂成书,但在他们内部流程,不想公开。
另外一些技巧,他则会让更多人知道远离。
其实很多东西,他也只知道要这么做,却不知道原因,所以需要人帮忙。
在这方面,蔡夫子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我这个年纪了,其实哪有什么秘密不秘密,我就是想出本书而已。”
出本像《棉花要术那般的书,不说名垂千古,也一定能在曲夏州,乃至咸安府留下名字吧。
名气他有了,钱他也有了。
只剩下这最后一样,尊重。
作为蔡夫子,他还没有被完全尊重,成为白婆婆那样的人,才会被尊重吧。
旁边三位夫子看着,深吸口气。
说要著书立传,谁不想呢,他们要是能帮蔡夫子完善他的理论,完善他的书籍,竟然是沾他的光。
一想到这,三个人只觉得之前实在狂妄自大。
圣人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他们怎么就把这句话给忘了。
经过这段时间,四位夫子早就惺惺相惜。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花很长时间,把理论跟实践相互补充,完成这本著作。
蔡夫子还笑:“纪大人,等这本书出来,你可一定要帮忙题字才是。”
“好吧,那我从现在开始,就苦练书法。”纪楚也笑道。
众人忍不住大笑。
真好啊。
数科有救了。
匠人学也有救了。
这两个殊途同归的东西,已经被埋藏太久,太久不能相见。
以后就在这新数科里,让数科从故纸堆里出来,继续发光发热。
小宋训导更是热泪盈眶,终于,他能做出点东西了。
虽然是跟着纪大人一起做的,那也可以了啊。
现在新老数科都已经准备好,甚至接下来的课程同样备好。
那就剩最后一件事。
招生!
没错,扩大了场地,还是没有学生过来学习。
官学各科之间其实没有冲突,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四书五经君子六艺全学了。
如今的情况大家也知道,基本没有人会在经科之外的学科上,浪费工夫。
就跟现代的音乐课一样,大部分人都不考,那还学什么。
而且能来官学读书的,基本都已经是秀才了。
少数不是秀才的学生,那也是极有天赋,准备科举的,没有工夫来学什么数科。
倘若已经考上秀才,就更对科举没兴趣,好好备考举人。
故而偌大的新老数科,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顶多有人看热闹。
比如经科左右训导,两人日日在看数科情况。
招不来学生吧!
难道还没死心吗!
纪楚也是,如果帮经科的话,便能立竿见影。
还有小宋训导,他也是,明明教出那么好的成绩,却把天赋浪费在数科。
在他们的嘟囔声中,今年来考童试的县里学生,陆陆续续都来了。
其中自然包括安丘沾桥两地。
两地县学都出自纪楚之手,故而夫子学生们过来,第一时间就来找纪大人了。
一两个月没见,他们真很想纪大人的!
不过他们刚安顿好,就听说州学数科的事。
跟其他县里学生不同,安丘沾桥的学生认真听了经过,又听了纪大人对数科的见解,都说道:“是纪大人的选择,肯定没错的。”
“是啊,纪大人深思熟虑扶持数科,必然有其原因。”
甚至有安丘沾桥的学生心道:“倘若考不上秀才,不如去州学数科学个技术。”
“怎么说也是官学的学生,不算普通匠人,而且要是能继续研究数科,那也不错。”
前者当然为实际考虑,后者则对数学更感兴趣。
其他各县学生议论纷纷时,安丘沾桥两地学生,已经准备好入学了。
但说起来,州学最想要的学生,大概还是去年的府案首林元志。
所以林元志不情不愿地过来了,其中很大一部分,还因为纪大人在州城。
不仅是他,还有之前的秀才张文胜。
他们都被选进州学,可以过来备考今年乡试。
两人不是磨叽的人,干脆跟着来州城的学生一起来了这里。
既然要去见纪大人,肯定是他们两个领着学生们前去。
林元志不用说,他还是对棉花格外痴迷,若不是因为乡试,估计还会研究棉花。
张文胜则因为家里养蜂蜜,最近还帮着看蜂箱。
故而两个人来得比起其他秀才都要晚。
故人相见,大家自然很是开心。
再听说数科找不到人的时候,林元志差点跃跃欲试。
纪楚连忙道:“别,你要是来了数科,不管科举,王学政能直接端了新老数科。”
毕竟科举才是学政的政绩,不能明抢,至少现在不能明抢,如今数科风头已经够大了。
林元志跟张文胜颇为遗憾,只好作罢,但心里却想着为数科出份力。
但不等两人再提,就听纪大人道:“放心吧,数科会有人来的,你们好好备考乡试即可。”
有了纪大人的话,他们两个瞬间安心,听话肯定没错的!
等这两人去了经科,州学众人对小宋训导跟纪大人更是遗憾。
看看你们手里的学生,多好啊,为什么不继续培育这样的学生?
纪楚不多说,而数科其他人听了纪楚的吩咐,安心准备教案,只等着州试结束再说。
没错,他们数科的招生,放在州试结束。
没考上秀才的读书人,要不然别走那一条路了,来数科看看?
如今的州城,聚集了十七个县以及州城本地所有童生。
肯定有对科举无望的,肯定有对数科感兴趣的。
等到州试出榜单那一刻,就是他们招生的时候!
这也是纪楚拒绝林秀才跟张秀才的原因。
让他们过来,显得数科门槛很高一样。
那样怎么招落第的读书人?
再说,落榜而已,又不代表这个人学问不好,或许是方向没找对呢?
纪楚这一番话,数科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听纪楚的!
等到州试放榜了再说!
其他的官员夫子,都是想着招揽上榜的读书人,也就他们,准备捡落第的。
州学数科这边,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清闲了。
四位夫子分别准备新教案的同时,还会研究工司派来的任务,那就是改进弹花机跟棉花织布机。
理论跟实践的结合,这不就开始了。
至于学生?
再等等呗,反正他们不着急。
也是最近州学忙着州试的事,故而没发现数科众人异常,只觉得他们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