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贤瞳孔放大, 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封信是陈家十多年前的仆人所写,主要提及陈家人此次托人找寻的童养媳林可盈的近况。
信上写道林可盈六月出发前往港城寻亲,并未再回宁市,当年还有些渊源的陈家老仆还以为她已经落地港城生活。
而附赠的照片是1978年的宁市和平公社秋收时的合照, 特意给十多年没再见面的陈家人看看如今的林可盈是什么模样。
歪歪扭扭的文字争先恐后映入陈松贤眼帘, 猛击他的心脏。
信纸、照片……无一不在告诉他, 他错了, 大错特错!
原来自己苦苦追寻的梦中情人,竟然是自己小时候便定下的童养媳!
眼神涣散,脑子快滚成一团乱麻, 陈松贤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那我当初都做了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
抓起信封与报纸,陈松贤猛地冲出酒店, 此刻已经顾不得需要躲躲藏藏的处境,也顾不得被表哥发现,他驱车急速开往浅水湾的陈家别墅老宅,需要找母亲问个清楚!
杨丽君早前托了不少人辗转联系大陆那边, 听闻近日应该是有关于儿子童养媳的近况传来。
记忆里已经面貌模糊的小丫头如今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如果能和儿子续上前缘, 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想到儿子, 杨丽君不免想念,也不知道松贤在南非过得如何,有没有受苦……
兴许是思念太过, 杨丽君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 竟然在家中看见了儿子的身影。
就连一声“妈”都叫的那般真切。
“妈!”
“大少爷?!”陈家佣人震惊于应该在南非的自家大少爷竟然行色匆匆冲进客厅,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杨丽君听佣人一声惊呼,这才反应过来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
“松贤?”当母亲的又惊又喜, 忙上前抓着儿子的手臂左右看看,“怎么突然回来了?我看看,好像是瘦了,在南非是不是受苦了?”
“妈,我没受什么苦。”陈松贤揽着母亲肩膀回屋,叮嘱佣人不能把自己出现的事情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要让程家人知道。
等房门一关,陈松贤来不及解释其他事情,此刻只想有人帮自己确认,“妈,我有事问你,当年爷爷奶奶帮我定的童养媳叫什么?”
杨丽君不清楚儿子怎么突然出现,又为什么关心童养媳,倒也如实回答:“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小盈。”
“小盈……”这个称呼渐渐涌入陈松贤脑海,尘封十多年的模糊回忆似乎揭开神秘的面纱,自己儿时生活中好像真的出现过这个名字,只是时间太久远,他之前早把人忘了,“她的全名是林可盈?”
早不太记得那个被陈家收养的小丫头的全名,杨丽君听儿子这么一提,恍然从脑海中忆起这个名字:“松贤,你竟然还记得?我只隐约记得大家都叫的小盈,倒是不太记得全名。怎么……你现在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自己的童养媳了?”
要知道,儿子在港城交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杨丽君这些日子听公公属意安排松贤和童养媳结婚时,不免担心。依自己儿子的性子,会是肯乖乖听从安排的吗?
“妈,我……我好后悔啊!”陈松贤欲哭无泪,原来自己距离梦中情人那么近,近到只需要几个月前亲自去见一面就好了!
当时如果不去求表哥帮忙,而是自己去见童养媳,那么后来的错过就不会存在。而现在,和林可盈结婚的应该就是自己了!
陈松贤痛苦地抓着头发,怅然若失般心口绞痛,看得杨丽君不禁担忧儿子。
向来乐观随性的儿子什么时候露出过这般痛苦懊悔的神情?
杨丽君拍着儿子脊背安抚:“松贤,到底怎么了?”
——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有人痛苦懊悔,有人则春风得意。
程万廷近来事业婚姻双丰收,一手抓九龙仓开发和沙田的地皮开发,分分钟都是上亿的项目;一手抓即将举办的婚礼。
双线并行,再是行程连轴转,却也不觉得疲累,反而越发精神奕奕。
杨明辉盛赞:“大少爷,您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要当新郎官的人就是不一样,瞧着格外英俊!”
程万廷心情愉悦,为嘉奖秘书的辛劳,奖励他年底奖金翻倍。
杨明辉一时激动,又捡着不要钱的般配的话往外倒,内心悄悄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少爷竟然如此容易被拍马屁了。
要知道,以前的大少爷可是没有任何角度拍马屁的,完全是油盐不进,对人和事都是淡淡的!最烦有人在耳边说些恭维的漂亮话。
程万廷嫌秘书聒噪,听了一耳朵太太和大少爷真是般配的话,忙打断他:“去问问太太喜天大厦那边有没有需要协助的,自己机灵点。”
“明白!”又一次奖金翻倍的杨明辉浑身都是干劲,“大少爷,我一定把您对太太的关心传达到位!”
林可盈的喜天大厦顺利打响头炮,凭借令人瞩目的挽救了破产倒闭的大厦以及众多商界富豪撑场,着实吸引不少眼球。
各大商铺吸引了湾仔区市民的目光,不少人终于走进这个曾经荒凉破败的大厦,采购置物。
美食、金器、玉石、珠宝、本土服装、国外大牌应有尽有,市民们撑起消费,而在大厦上层的写字楼中上班族也撑起场面。
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进进出出喜天大厦,自成一派风景,同样也是另一部分消费者。
杨秋慧被林可盈任命为喜天大厦副总经理,全权代表林可盈负责各项事务。
“林总这是喜天开业首日的业绩……”
“这是开业前三日的业绩、每日对比趋势以及各商铺消费趋势对比分析……”
招人确实招到宝了,杨秋慧做事仔细,专业又用心,林可盈只需要用后世积攒的超前眼光点拨一二,她便能在如今八十年代的港城调整经营策略,完全是个可造之材。
林可盈是个大方的老板,给杨秋慧的待遇丰厚,通常只需要统领大方向即可,这样自己也轻松。
查看完大厦前三天的业绩报表,林可盈心里明白,开业头炮没有哑火,已经顺利打响。
而程万廷手下的保镖也在杨明辉的安排下正式上岗,一个个黑衣大块头,在喜天大厦负责安保工作,让人安全感满满。
杨明辉办事话多,还特意在林可盈面前提起大少爷如何在忙碌的工作间隙仍念念不忘太太的事情,听得林可盈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能多次拿到翻倍奖金的秘书果然不简单啊!
程敏听闻嫂子的大厦开业,当天送上花篮祝贺的同时也在几日后上门看望,顺便带来个好消息。
为了提高大厦的人文气质和艺术氛围,林可盈在最顶上三层开辟了艺术环廊和顶层高档空中餐厅,而身为港大艺术系的程敏便联络到画展推荐。
“嫂子,你不是想办画展和艺术展嘛,我们学校之前合作的画家有意向。”程敏的艺术细胞发达,与亲大哥出色的商业嗅觉不一样,兄妹俩完全是两个极端。
“真的?”林可盈在港城文艺界倒是没什么人脉,除了一个星探兼狗仔唐乾坤,不过这类艺术事件也不大用得上他,“阿敏,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该名画家是港城本土新兴崛起的新水墨流派翘楚,过去十多二十年间,港城出现一批画家将传统水墨画与西方艺术画作流派结合,泼墨挥毫间落笔表现出现代水墨画艺术。
林可盈自然渴望喜天大厦能承接这样的画展,对大厦的名望也有帮助。而对方则是被林可盈亲自设计的独特展厅吸引,艺术的吸引。
程敏带来好消息的同时,更是雇人送来一棵两米高的发财树,白色陶瓷花盆托举着碧绿的枝叶,寓意喜庆又吉利,谁能不爱?
发财树在粤市以及粤语地区人气颇高,全因当初从国外引进时,粤市人发现发财树的英文学名 pachira macrocarpa前半部分与“发财”的谐音类似。
有好的寓意如何不迷信?
发财树自然而然成为粤语地区生意人心中当之无愧的吉利树。
小姑子的礼物简直送到了林可盈的心坎上。
“阿敏,你可真会挑!”林可盈特意安排大厦保洁两三周左右浇一次水,千万顾好这棵发财树。
程敏早就发现嫂子喜欢些和发财相关的物件,这才特意挑的发财树。
作为中间人,程敏为林可盈和新派画家充当桥梁,没多久,喜天大厦再次登报,出现在文娱板块,作为新水墨画展的举办地,打造了港城首次高楼环形画展。
环形巨幕玻璃仿佛与天空交接,参展游客朝右是欣赏新派水墨画作,往左则是直面二十二层直达云端的震撼景色,似乎正漫步云端,触手可及艺术的灵魂。
如此新鲜的体验成就不小的噱头,令喜天大厦再次名声大噪,不少艺术展览方都抛来橄榄枝,有意与喜天大厦合作。
陈松贤捧着报纸看着有关喜天大厦的报道,再次心痛不已。
每一次关于林可盈的相关事件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便心痛得难以呼吸。
世上没有后悔药,为什么几个月前他要做出那样的选择!
为什么自己不亲自去见童养媳,为什么要求表哥帮忙?
可是表哥明明说送走了童养媳,林可盈怎么又继续留在了港城?
陈松贤被各种懊恼、疑惑、痛苦的情绪拉扯,甚至生出了一种,若是林可盈知道自己是她当年的未婚夫,会不会悔婚嫁给自己的妄念。
直到陈氏在湾仔区的店里,杨秋慧亲自上门为各大合作商铺赠送喜天赠礼,表达对众商铺大力支持喜天的感谢,陈松贤浑浑噩噩上前,打听着林可盈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