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吧,徐姐,泡两杯茶。”
虞黎华怔愣片刻后又带着他们进了院子,虽然心里疑惑他们的来意,但还是做足了礼数。
到了客厅落座,邱映雪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四处打量,目光期待又愧疚,心里七上八下的。
两个女人互相不认识,但都彼此听说过,之前吴珍珍说姜沅是为了攀高枝才找上谢家那位负了伤的年轻人时,邱映雪还帮女儿还有谢家说过话。
“沈军长?”看到他,谢璋倒是颇为意外。
两人在工作当中会有一些交集,所以也算认识。
“谢军长。”沈临颔首示意,见到他旁边的老人后,立马站起身来,立正敬礼,“首长好。”
谢老爷子摆摆手:“在家里又不是在军区,坐吧。”
沈临这才在妻子身边坐下。
徐姨端来两杯热茶放在茶几上,又去厨房切水果,买菜的事暂时搁置了。
沈临和邱映雪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倒是虞黎华先开口:“沈军长和邱主任找阿沅有什么事吗?”
她和邱映雪虽然不认识,但都听过彼此的名号,哪怕不属于同一个研究所也有所耳闻,故而直接用职务称呼了。
“我们是听说阿沅从虞城回来了,所以想来看看她……还有就是……”
邱映雪有些犹豫,但女儿和谢家的亲事是事实,这件事她也没打算瞒着,军属院里的人迟
早会知道的,更何况是谢家。
虞黎华没听姜沅说过她和沈家有什么关系,所以也拿不准邱映雪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她欲言又止,还是出声安慰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说。”
“徐姐,你去楼上叫一下阿沅。”
徐姨“欸”了一声,脚步轻缓往楼梯口走。
沈临握住妻子的手,暖意从手背传来,邱映雪鼓起勇气,将当年的事付诸于口:“阿沅是我的孩子,当年生产时被人故意换了,前段时间我们才知道真相。这次来我是想见见阿沅,问问她愿不愿意跟爸爸妈妈回家。”
她说出这话时心尖都在发颤,但还是竭力保持平静。
谢家听完,一时之间都有人没回过神来,谢老爷子和谢奶奶经过大风大浪,所以比较镇定。
“……阿沅知道这件事了吗?”
虞黎华反应过来,她心里的震惊不比任何人少。
这姑娘竟然是沈家的孩子?
想起初次见她时,瘦瘦弱弱的样子,还有身上不合尺寸洗得发白的衣衫,虞黎华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邱映雪点点头:“阿沅的哥哥和她说过了,我家柏聿也在磐岩岛驻守,兄妹俩提前见过面。”
女人有些局促不安:“我不是一个尽职的母亲,我怕她不肯原谅我……”
沈临也将事情的原委和谢家人事无巨细说了,谢璋听完也十分唏嘘。
谁能想到在战场上硬了一辈子的汉子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换了谁恐怕一时之间也很难反应过来。
虞黎华在听到邱映雪懊恼自己当初生龙凤胎时为什么会体力不支痛晕过去,以至于没能顾得上女儿时,主动握着邱映雪的手,安抚她内心的焦虑。
“邱主任,当年的事怪不了你们夫妻俩,要怪就怪那个换孩子的,没有人能时刻防着别人作恶。阿沅是个善良的孩子,想必她能理解你的苦心。”
同为母亲,虞黎华光是听着都感觉到了痛。
如果可以,谁愿意和自己的骨肉分离十八年,还一心以为身边的是自己的宝贝细心呵护,结果却是养大了别人的孩子?
再者就是作为外人,她没立场说别的,只能安慰。
至于阿沅和沈家的事,都由她自己做决定,虞黎华不会干涉分毫,也会和儿子说让他更加善待阿沅。
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
不管是她的身世还是她的经历,完全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首都来的。
邱映雪苦笑着没有说话。
这两天除了处理安澜的事,就是通过各方人脉了解女儿的现状,她在云县的事邱映雪也找人去了解了,包括她从小在村里怎么长大的以及在县城读书时的朋友以及老师。
女儿过往的点点滴滴都汇成了一封电报,发到了她的面前。
还有就是女儿的婚事……
得知她和谢家的孩子情投意合,并且经常来谢家后,邱映雪斟酌再三,最终选择来谢家拜访。
除了想见一下女儿,也想感谢自从女儿来了首都后,谢家对她的照拂,再就是有话想和虞黎华夫妻俩谈谈。
虽说谢家人品好,可以前的阿沅背后到底没有父母撑腰,容易被人看低一头,这次他们过来也是想表态,女儿是夫妻俩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想要恳求谢家以后能真心待女儿。
作为父母,只要女儿以后能过得幸福,他们情愿放低姿态。
虞黎华也察觉到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她动了动嘴角,最后只是叹息道:“映雪,你们没必要这样的。”
从一开始的邱主任到现在更亲昵的称呼,虞黎华确实被邱映雪一片纯然肺腑之心给打动了。
沈临夫妻俩的家世背景并不差,夫妻俩还年轻,前途光明,还能继续往上走。
两个地位并不低的人为了女儿能做到这份上,虞黎华其实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是军人还是科研人员,都有自己的傲骨在,轻易不会向人低头。
俗话说得好,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男方去女方家。
但自己现在才知道真相,也只能失礼了。
虞黎华最后只是将茶几上的热茶递给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如果阿沅能成为我们谢家的儿媳,我们只会加倍心疼她,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虞黎华清楚,邱映雪是怕谢家以后再揭女儿的伤疤,因为她小时候没人疼爱就欺负她。
多的话她不好怎么说,想到儿子除了求亲书以外,还写了一封退亲书,她就头疼不已。
沈家也是没有提前见到阿沅,知晓这件事,不然恐怕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楼上。
看到君子兰重新焕发生机,姜沅欣喜不已,手里拿着一把小挫子轻轻地撬动土壤。
谢宥川站在书桌旁边看着她的动作,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等她做完这些,又顺手递过去一块手帕。
姜沅接过来擦着手指,还不忘清理桌面上溅出来的土。
已经拖得够久了,她心里微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耽误他,垂眸道:“求亲书的事——”
她刚起了个话头,谢宥川就颔首:“都听你的,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提可能不合适。”
“不管是我提还是你提,都有些不合时宜。”
见姜沅没说话,男人嗓音平静道:“我知道你即将出国,而且重心都在学业科研上,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不如我们各取所需。作为一名军人的未婚妻,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等你遇到了喜欢的人,”谢宥川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可以随时终止这段关系。”
“当然,决定权在你。”
谢宥川说:“你想现在解除也可以,我会主动向爸妈说明,是我自己的原因。”
姜沅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话心里竟然会有一丝高兴。
难道是因为依赖吗,她有些不确定。
“我也需要你的帮助。”谢宥川坦诚道,“我没有找对象的想法,只想回到部队,但总会有一些长辈希望能帮我解决个人问题。”
姜沅听明白了。
就像他说的,各取所需,在彼此只想专心于事业之时,互相成为对方的挡箭牌。
有未婚夫这件事确实给她在学校带来很多便利,追求她的同学不少,刻意去图书馆和她一起学习的也有,这些之前一度让她很苦恼。
但是在吴珍珍传出她有未婚夫之后,这些人就慢慢减少了,听到她的未婚夫是
位负了伤的军官,最后那几位比较有耐心的同学也主动放弃。
大家对军人都很崇敬,不会去破坏他们的婚事,这样也容易在档案上留下一笔。
虽然吴珍珍的做法让她很不舒服,但是这一点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让她可以在学校安心学习。
不管是于公于私,姜沅都十分心动。
她发觉自己好像对谢宥川有一些隐秘的不易察觉的心思,所以听到他的提议,心里竟然会有些小欢喜。
其实从各方面来看,谢宥川都十分符合她的心意,只是姜沅还没能完全确定自己的想法,也不敢去试探他的意思。
他好像,并没有对自己有别的念头。
意识到这一点,姜沅心情又有些低落。
谢宥川以为她是不愿意,心下一沉,眸色也越来越暗。
正在这时,徐姨出现在门口:“阿沅,下面有客人说想见你一面,姓沈,也是大院里的人家。”
姜沅站起身,对徐姨说了声:“知道了。”
经过谢宥川身边时,男人身上清爽的皂荚味和她的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她嗓音很轻,应了句:“好。”
不等谢宥川说话,她跟在门口等候的徐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谢宥川听着楼梯间回荡的脚步声,方才轻柔的声音似耳边呓语,让他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听。
过了许久,他回过神来,低笑出声。
心情颇好地将桌上的君子兰挪了一个位置摆放好,又拿起她用来擦桌子的手帕,将土渣抖进花盆里,这才去清洗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