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洗了手,没有过多休息,在厨房帮妈妈炒菜。
他的厨艺一直不错,以前在家没有去学校住宿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做饭。
邱映雪温声问了一些和父亲有关的事,得知他老人家身体状况还好,也就放心了。
她和哥哥从小就感情好,所以对侄子侄女也另眼相待,完全当做是自己亲生的,哪怕侄女性子冷,也和她聊了很多。
“望舒,姑姑这边有个年轻人家世品行都不错,他父亲是首都军区的林师长,母亲是军工厂的工程师,自己在首都二院中药房当医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这孩子和你表哥是至交好友,你姑父和表哥没在家的时候家里多亏他照拂,姑姑想让你们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
邱映雪并没有一下就让他们处对象的心思,年轻人谈恋爱需要情投意合慢慢了解,只是想给他们一个相处的机会,可以聊聊医学方面的事,互相了解一下。
邱望舒对此没意见,只是问:“姑姑,您有想过安澜以后的规划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邱映雪愣了一下,将韭菜炒河虾菜装盘,笑着摇头道,“安澜现在还小,学业的规划她自己心里有数,至于其它的以后再说。”
“如果她想在大学谈恋爱我和你姑父也不会反对的,我跟你爸爸的想法一样,对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会支持,这样才能成为开明的好家长。”
“安澜不小了。”邱望舒语气平缓道,“姑姑,有件事您可能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等姑父回来,他会亲口跟您说。”
邱映雪只是疑惑:“这么神秘?”
邱曜看了眼妹妹,无奈道:“姑姑,这件事我们不能开口,只能由姑父告知您,不过恐怕您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听着侄子侄女的话,邱映雪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沈昭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看了眼腕表,现在是五点半,爸如果要回来也差不多该到了,到底是什么事待会儿就知道了。
他倒是不怎么好奇。
邱曜有些担心姑姑承受不住,邱望舒却没那么忧心。
来之前她就准备了急救药还有银针,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客厅里传来言笑晏晏声,邱望舒见沈安澜笑得很开心,冷哼了一声。
原本她对这个表妹是没有多少感觉的,谈不上喜欢也不厌恶,只要她乖乖的别闹,把属于阿沅的一切还回去,邱望舒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在姑父查明当年的真相,得知不是抱错而是故意换孩子,邱望舒对她的观感一落千丈。
她的笑容都是建立在阿沅的痛苦之上。
还有,这也是父亲最后一次给她带礼物,以后她就不应该再出现在沈邱两家了。
饭菜上桌,一家人围坐在桌前。
林白向众人打了声招呼,朝邱望舒微微颔首,坐在沈昭旁边。
沈临也踩着时间点回来了。
正好是六点整。
邱曜和邱望舒起身问好,喊了声“姑父”。
沈临点头,脱下军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去洗完手,这才坐到妻子旁边。
他风尘仆仆,但眉眼依旧刚毅,在一双儿女看过来时,沉声开口道——
“我要宣布一件事。”
邱疏寒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含笑看向他,不过再望向妹妹时,眼底却带着怜惜。
郑重的语气让所有人都不由坐直了身子,邱映雪笑问:“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吗?这是家宴又不是在部队,不要这么严肃。哥哥奔波劳累一刻没停,嫂嫂也刚从海城过来,你就不能先让他们好好吃顿饭休息下一下呀。”
沈临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坚定道:“大哥和大嫂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映雪,抱歉,我在电话里一直没说,就是希望回来能亲口告诉你。”
他怕妻子承受不住,在处理完手头上所有紧急的事后,立马赶了回来,哪怕她知道后再怎么难受,自己也能在身边陪着她。
邱映雪愣愣地看着他,仿佛察觉到什么,下意识攥紧丈夫的手,沉默不语。
沈安澜心里也如同擂鼓,不知道即将会从爸爸嘴里听到什么。
沈昭皱眉看过去,脸色紧绷。
反握住妻子的手,沈临语气沉稳道:“半个月前,柏聿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查当年映雪在军诊所生产时的产妇名单。”
这句话一出,邱映雪面色如纸,想到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丈夫。
沈安澜也有些摇摇欲坠,勉强掐着自己的大腿,才不至于直接失态。
林白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叔叔接下来要说的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暗叹自己就不该来,只能尽力减少存在感。
“经查实,当年一个叫田素芬的妇女,在产下了一名体弱的女婴后,偷换了隔壁床一对龙凤胎里面的健康女婴。”
沈临语气威严,掷地有声道:“而被换的孩子,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姜沅。”
短暂的沉寂后,沈昭最先接受不了:“不,这不可能,爸你是不是查错了?我姐怎么可能会是抱错的?”
“你说被换的孩子是……等等。”沈昭骤然变了脸色。
姜沅?姜沅!
面对父亲警告的眼神,沈昭跌坐回去,心乱如麻。
姜沅。
如果是别人,他可能会嗤之以鼻,觉得是有人用假消息蒙骗父亲,可姜沅……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沈昭就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的感觉。
不对,表哥表姐的反应不对。
他们好像并不意外。
他看向对面,邱曜依旧温润地笑着,而表姐看向他时,目光带着冷嘲和讥讽。
回想起前段时间在海城发生的事,还有大哥突然反常的态度,以及外公想见姜沅……
点点滴滴浮现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沈昭咬紧牙关,心里除了愤怒还有懊恼,最后是挫败。
他下意识看向面无血色的沈安澜,又想起温和疏离的姜沅,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
邱映雪完全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径直晕死了过去,倒在丈夫怀里。
沈临原本镇定的眼神也慌乱起来,邱望舒和林白同时上前,一个给她掐穴一个扎针,整个过程只发生在刹那之间。
邱疏寒无声叹了口气:“阿临,扶映雪回房休息吧。”
秋白薇原本淡然的脸上也有些许动容。
同为母亲,她能理解小姑子。
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从出生就被人换了,自己精心呵护长大的孩子却是别人的,这么多年的心血和感情,换谁在短时间内也难以承受。
她看向桌前咬着嘴唇泪如雨下的沈安澜,终究还是开口安慰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也难受,不过比你更难受的人因为你,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这件事你也是无辜的,家里不会有人怪你,只是你该好好想想,之后要怎么打算。”
沈安澜没说话,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最后趴在桌上低声抽泣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姜沅。
姜沅,又是姜沅。
沈昭站在一边,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后都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想替她擦泪的手也默默收回,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现在心情很乱,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精力思考别的事。
现在天气热,桌上的饭菜没那么容易凉,直到晚上八点还是没有人动筷子。
楼上卧室。
林白情急之下跟了过来,等配合邱望舒施完针发觉不妥后想走时,邱映雪恰好哭醒过来。
她坐在床上,抱着床边的沈临哭得肝肠寸断。
虽然心疼妻子,可沈临还是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说了出来,包括沈柏聿和姜沅在岛上受伤的原委。
想起自己那段时间心神不宁,邱映雪终于明白了当时究竟为何会那样。
“姜沅……是我们的孩子?”邱映雪双眼没有焦距,就像一滩烂泥,只有靠着丈夫,才能汲取到一丝暖意。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三月份,在人民日报上,她就认识了她的女儿。
再然后是前两个月安澜提起她,说自己不想再继续读物理工程系。
原来她……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邱映雪掩面痛哭,缩在沈临怀里浑身发颤。
“阿沅!我的阿沅……”
沈临点头,叹了口气,将姜沅从小到大的经历细细道来。
哪怕已经听过一次了,邱疏寒再听心里还是十分难受。
“映雪。”邱疏寒愧疚道,“我见过这个孩子,在林家,后来林总工问我有没有翻译的工作,说阿沅想赚一点外快,我向你推荐了她。”
“给你们研究所做外文翻译的那个学生,就是阿沅。”
听到这,邱映雪更加绷不住,哭得两个男人心都碎了。
沈临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抚,邱疏寒心里也难以言喻,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邱望舒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时宜,但长痛不如短痛:“姑父,您和姑姑打算怎么安置安澜?她虽然不知情,但到底不是我们家的孩子。”
“姜家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们也清楚了,阿沅九死一生从云县考出来,如果没有孙家的帮忙,晚去一步她现在还能不能站在我们面前犹未可知。”
“真要说起来,我们和姜家是仇家才对,阿沅的苦难都是安澜和她的家人带来的。”
“这可不是一句轻飘飘的不知情就能掩盖过去。”
林白在旁边听得心惊胆颤,这顿饭一口没吃,但他额角的冷汗却一直往下冒。
安澜不是沈家的孩子?故意换孩子?这到底都是些什么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