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百货大楼逛了几圈,林青颖还是很无语。
“他们为什么要逗我!”
现在越想越不对劲,还真是早就有迹可循。
哪怕其他施工队都走了自己还在那测绘,文物保护队的人也当没看见。
反而笑呵呵跟自己搭话,一边嫌弃自己哪些地方做得不好一边又教自己该怎么做。
姜沅安慰道:“可能是不想戳穿你吧,而且你也学到了不少书本上没有的知识,这也是他们对小辈的一种关爱呀。”
“好吧。”这么一想,林青颖心里舒服多了,拉着姜沅直奔文具店。
“我的铅笔和橡皮都用完了,还丢了一块三角尺,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她走到架子前,又弯腰拿了两个绘画本。
姜沅不缺文具,干妈给她寄来很多,而且张老师会给她一些草稿纸和圆珠笔,对她来说够用了。
“我都有,你选自己要的就好。”
“行。”
“安澜,待会儿咱们去看看衣服好不好,我哥又给我寄来好多布票,我想买一条格子裙——哎?林青颖,你也在这儿啊!”
看到她们,吴珍珍有些意外:“阿沅,你们一起来的吗?”
明显两个有区别的称呼,沈安澜下意识瞥向姜沅。
她今天和平时不一样,一向简朴的人穿了条浅蓝色长裙,收身设计勾勒出纤细腰身,皮肤不是那种病态的白,而是带点淡淡的粉色。
沈安澜的目光下意识挪到她头上戴着的那个紫色的蝴蝶发卡上。
后来没过多久舅舅又给她寄了份礼物,这次她和弟弟都有,是个很漂亮的发箍,阿昭的是本地质学的书。
可沈安澜却总是想起林青颖和姜沅的那对蝴蝶发卡。
“嗯,一起的。”姜沅笑着问吴珍珍,“来买文具吗?”
“对哦,你都不知道蔡老师给我们布置了多少作业,这段时间天天跑机械厂画图分析机械内部结构。”吴珍珍让她看自己的手指,“都磨出茧子来了。”
林青颖也伸出自己的手:“一样一样,你们起码还不用爬建筑物,我还经常去屋顶呢。”
“那可不行,我有点恐高……”
三个人是室友,虽然平时关系一般,但聊两句也聊了起来,沈安澜站在旁边就像个外人。
她默默走到另一边开始挑钢笔,又选了一瓶墨水。
林青颖和吴珍珍互相抱怨,一阵皂荚香味过来,沈安澜旁边多了个人。
姜沅在认真给吴珍珍挑铅笔和绘图本,橡皮在下面,她还略微蹲下弯了弯腰。
沈安澜垂眸看着她头上的发卡:“下个星期要和京大联谊竞赛了。”
姜沅手里握着铅笔,缓缓站直身子,轻轻点头。
“我知道我考不过你,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组长的位置。”
“好。”姜沅温柔道,“加油呀。”
“……”沈安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特别难受。
从姜沅出现开始,学校老师们嘴里说的都是她,同学们也时不时提起这个名字,就连去食堂吃饭,珍珍也总是在说她。
回到了家,听弟弟的朋友说他之前和华大的一个女同学关系近,问了阿昭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姜沅。
沈安澜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世界里到处充斥着姜沅二字,所以导致她看到姜沅头上的发卡,心里就会升起一股子烦躁。
就像是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了。
哪怕她没有问舅舅,但从妈妈嘴里已经能确定,林青颖嘴里那个伯伯就是她的舅舅。
外公家的祖宅是一位姓林的叔叔在重新修复,和林青颖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手指无意识紧攥,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上不来,沈安澜脸色有些发白。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对姜沅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沈安澜有些沉默,就连吴珍珍喊了她几次都没有听见。
深吸一口气,看着姜沅和林青颖并肩离去的身影,沈安澜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问题。
她想回家了。
“我有点不舒服,珍珍,我想回去了。”
吴珍珍仔细看了眼,她的气色确实不太好:“我跟你一起吧,剩下东西以后有时间再买。”
“……好。”
到了晚上,沈安澜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沈昭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主动去厨房做她爱吃的酸辣藕片,并且还给她泡了一杯红糖水。
捧着温热的搪瓷杯坐在沙发上,沈安澜偏头看着厨房里弟弟忙碌的身影,眼眶有些湿润。
邱映雪今天下班算是早的,最近一段时间研究所的任务轻松了许多,五一甚至还能有天假期。
“安澜,阿昭,妈妈回来啦。”挂上公文包,脱掉外套,邱映雪低头换鞋。
沈昭在厨房里应了一声,手里依旧忙个不停。
等邱映雪到了沙发边上,正想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发时,发现她好像哭了。
“怎么了安澜?”邱映雪吓了一大跳,瞥见她手里捧着的红糖水,这才稍微安心,“是肚子疼吗?”
“不是……”沈安澜放下搪瓷杯,扑到妈妈怀里,“我好像要成为一个坏孩子了,妈妈。”
邱映雪温声安抚她的情绪,等怀里的女儿哭够了,才询问她:“可以告诉妈妈是因为什么吗?你有什么做错的事吗。”
“安澜,做错了事情不可怕,只要你能及时意识到,并且改正它。”
沈安澜终于平复下来,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和妈妈说了,除了发卡的事。
她嗓音闷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嫉妒姜沅,可能是因为她学习上压我一头,也可能是老师和同学们眼里只看得到她,还有珍珍……”
“珍珍总是夸她,这让我觉得自己……”
她觉得自己跟姜沅比起来很蠢。
“是那个高考考了第一名的孩子?”邱映雪对那份报纸有些印象,“你们在一个班吗,她也是学物理学的呀。”
沈安澜点头,小声抽噎:“她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妈妈,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了,还是没办法超过她。”
可明明姜沅只是小县城来的,自己占尽了优势,这让她更觉得挫败。
邱映雪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女儿虽然从小身弱,但性子争强好胜,从小学到高中每次考试都是班上第一名。
家里的奖状也很多,安澜的房间有一面墙贴满了她得过的小红花和奖状。
她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就算去了大学,也会是天之骄子。
没想到上了大学,反而会被一个人碾压到一点光芒都不剩。
邱映雪问了她一些问题,才发现女儿钻牛角尖钻得太严重了。
就像她说老师们眼里只看得到姜沅,可在邱映雪的循循善诱下却能听出来,老师在课堂对每个学生都是公平的。
而且安澜也得到过很多夸奖,只不过她一心盯着姜沅,而忽略了自己在老师眼里也是优秀的。
邱映雪替女儿擦去眼角的泪:“如果姜沅和你出生在差不多的家庭,她家里也有人从事物理学研究,或者机械学,你现在还会这么难受吗?”
“安澜,你只是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从小县城考出来的同学压下去了,如果她是妈妈上级同事的女儿,你想必就不会这么较劲。”
“你心里觉得,她不应该这么优秀,所
以珍珍夸她的时候,你会跟自己置气。”
“明明你的学习环境更好,你应该可以比她更优秀才对。”邱映雪温柔地说出了女儿内心深处的想法。
“哪怕你承认她比你厉害,但心里依旧在看不起她。”
这也是沈安澜心里难受的主要原因。
“我……”内心的想法被妈妈说穿,沈安澜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但对上妈妈安抚的眼神,心里也有些如释重负。
“对不起,妈妈,我让你失望了。”沈安澜声音很小,如同蚊呐。
“不会呀,你能告诉妈妈就是相信妈妈会帮你分析解决问题,在妈妈眼里,安澜一直是个好孩子。”
“不用去争第一第二,只要你自己觉得进步了,学到了很多新的东西,妈妈就会为你高兴。”邱映雪嗓音温和道,“物理学并不是一门和人竞赛的学科,你应该从中发现乐趣,找到自己的热爱,并且为之乐此不疲。”
“以前妈妈就劝过你,要慎重考虑大学选哪个系,不要因为妈妈的工作而影响到你的选择。”
“你看弟弟就做得很好,他选了自己喜欢的地质学,并不会因为妈妈或者舅舅的工作,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邱映雪见女儿情绪低落,也没有把没说完的话继续下去。
其实在她看来,那个叫姜沅的女孩子从来没想过和女儿竞争什么课题组长或者班级第一,这个小姑娘只是单纯的在享受物理学带来的奥妙。
就像安澜说的,姜沅明明在机械学方面也有天赋,甚至不比在物理学方面低,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坚定不移地选择了物理学,不愿意分心。
“如果真的觉得压力大,对物理学也不是由衷的热爱,你可以考虑下学期转系,选自己喜欢的。”
邱映雪笑着说:“妈妈记得你初中的时候喜欢拆家里的收音机,邻居家有不用的坏收音机你也能修好。华大有无线电电子学系吧,以后电子信息领域肯定也会有极大的发展空间,如果你真的对这些更感兴趣,那么就不要强迫自己去学物理学。”
这是一个极为需要天赋的学科,初期还能在老师的引导以及高强度的学习环境下学进去,到了中后期别人就帮不了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