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人的语气不太客气，声音却分外耳熟。
第五远？祁欢立刻凭声音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难怪九方彧之前说要来的人自己也认识，原来是小少爷。
他又惊又喜，快步赶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的第五远一身灰地白格子的西装三件套，胸前口袋放着叠得整整齐齐风琴褶手帕，一副小绅士的模样。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黑色战斗服全副武装，看样子应该是私人护卫。
看到来应门的祁欢，原本臭着脸的第五远不禁怔了怔，“欢欢？怎么是你？”
“我也住这个房间。”祁欢一脸的理所当然。
小少爷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一圈，怒目看着祁欢身后的九方彧，“欢欢为什么跟你住？”
“星夜兼程从第二星域赶过来，辛苦了。” 九方彧礼数周到地伸出手，完全不把他当做小孩子，又把人往里让，“你刚才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3号基地的房子基本都被昨天的兽潮毁了，包括人间食肆。基地现在能住人的地方有限，两艘星舰那边也已经住满，安全起见，就委屈他住在我这边的客间了。”
一套理由下来滴水不漏，堵得小少爷无话可说。
第五远勉强跟九方彧做了个握手礼，小脸微涨，憋了一会儿才道，“那今晚就让欢欢搬到我那边，反正就算明天叔叔到了也够住。”
“这个你得问欢欢自己的意思。”九方彧表示尊重祁欢的决定。
“不用麻烦了，我在这边住得挺好的。”见两人都朝自己看过来，祁欢连忙表态。他知道第五远对九方彧的印象不好，努力放缓了语气避免激化矛盾。但住过去什么的，还是免了吧，他跟孔乎和九方彧都熟悉，跟小少爷的叔叔可是完全不认识，住过去太别扭了。
“那我住过来！”第五远宕机立断，坚决不能让欢欢跟这个道貌岸然的坏蛋单独住在一起，他会把欢欢骗走的。
“你住过来当然没问题，”九方彧指着剩下的那个房间道，“但是这里只剩下一个空卧房，除非你们挤一个房间，否则你叔叔和随护他们还是只能住在6号房那边。”
“可以。”第五远犹豫了两秒，还是点了点头，敲定了住宿的问题。
祁欢张了张嘴，刚想开口，第五远却道，“欢欢，我最近在死亡图书馆升级了，等这几天有空可以帮你找找喜欢的那个玩家。”
祁欢立刻眼神发亮的点点头，“好”。
九方彧：……
第五远抖了抖手腕，一堆祁欢熟悉的迷你小熊立刻蜂拥而出，冲进九方彧刚才指的那个房间，勤快地整理打扫起来。
“需要先休息一下吗？”九方彧客气地给他倒了杯水。
“不用。”小少爷表情冷冰冰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丝毫没有跟九方彧寒暄的意思，干脆利落地翻手向上，朝他伸出骨肉停匀的手掌，“东西呢？”
九方彧摸摸戒指，取出一枚‘大头针’放到他的掌心，“这是其中一枚，还有些初步的研究测算数据在孔乎那边，他应该马上就到。”
看到那枚大头针，祁欢瞬间瞭然，原来第五远是奔着这个在石兽耳底发现的奇怪物件来的。
“饿不饿？要不我给你做点宵夜去？”祁欢觉得自己在这边帮不上忙，小家夥对着九方彧又气压极低，不如去做点好吃的哄哄小少爷，他心情好了，和九方彧之间的气氛或许就能缓和一些。
“嗯。我想吃虾仁兽肉炒面可以么？”第五远对着祁欢的时候完全两幅面孔，不但眼里带着笑意，语气甚至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可以。”祁欢欣然点头。
“要那种圆形的这么粗的面，”第五远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比划示意，“酱油也要多放。今天在星舰上吃的东西都太淡了，嘴巴没味道。”
“可以。”祁欢有求必应。
“我还想吃炸鲜奶。”
“行，还要别的么？”
“还要热薯条沾冰淇淋。”
薯条还好，冰淇淋可能要暂时挪用一下星期八的存货了，祁欢看了九方彧一眼，见对方轻轻颌首，才应了下来，“没问题。”
“欢欢天下第一好。”要求全部得到满足的小少爷心情大好，毫不吝啬地给出‘天下第一’的赞美。
孔乎正巧在这时候踏进门来，听说祁欢要去做夜宵，立刻欢快地举起手‘加单’，“我也要一份炒面。”
“那你们先谈事情，我去后厨做夜宵。”祁欢笑着应下，临出门前又悄声嘱咐了孔乎一句，“盯着点你们老大，别让他又熬过头。”
九方彧对着门口值夜巡逻的护卫小队使了个眼色，那边立刻分出一个人跟上去，贴身保护祁欢。
让祁欢有些意外的是，大半夜的，后厨竟然还亮着灯。
走进去一看，居然是阿土。
现在基地状况特殊，底下办公区的那层也都临时开放改成护卫队员的住宿区了，阿土他们几个也因为在食堂工作需要就近的原因分到了一个房间。
“在干嘛？”祁欢走过去瞄了眼，发现面板上摊着一堆比饺剂子大不了多少的面团，旁边还放着块掰得只剩一半的吉字饼，从底下垫的包装和巧克力夹心来看应该是昨天早晨星主就职仪式的时候发给基地住民的那批。
看样子阿土似乎正在做吉字饼。
“饿了？”
“不是。”阿土拿起那半块吉字饼，小心翼翼地掰下指甲盖大的一块递给祁欢，“主厨你尝尝这个。”
祁欢把那块饼干放到舌尖轻轻抿开，饼干是咸的，但搭着巧克力的甜味和苦香却意外的和谐。
“怎么样？”阿土略带期待地看着他。
“很好吃。”祁欢点了点头，其实甜咸风味的点心有不少，比如牛舌饼、栗子饼，都有咸甜口味，只要比例调配合适，也别有一番滋味。再比如肉松小贝，咸蛋黄月饼，走的也都是这种甜咸交织滋味丰富的路子，因为不甜不腻，在线线下的销售都曾经火爆得很。
阿土递给他的这块饼干，恰好就是甜咸得宜的。
“你想调配出这种味道？”祁欢立刻猜出了阿土半夜在这边忙和的原因。
“嗯。”阿土眼里带着兴奋，“昨天忙到晚上有些饿，正好兜里揣了几块早上回收回来的咸饼干，本来想着凑合填填肚子，前面几块都难吃得要命，没想到最后这块特别好吃。我就想着试试，说不定能弄出个新口味。”
“是个好主意，加油。”祁欢本来想指点下阿土调配比例，但想了想，又决定留给他自己摸索，这个过程本身就是难得的体验，也能帮阿土创建一下信心。
而且阿土也给了他一个启发，九方彧之前建议他给人间食肆单独做一款独一无二的打分点心，或许就可以考虑这种甜咸风味，比如香芋麻薯蛋黄酥。
于是，半夜的后厨里，两人各占一角，一个做夜宵，一个调制面团，分别忙碌起来。
等祁欢跟那个护卫队员端着两个大托盘回去，第五远跟孔乎已经霸占了九方彧的书房，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专注而严肃，六块并排的显示屏反光板似的把两人的额头打得雪亮。
九方彧坐在客厅沙发上，也戴着耳机，似乎又在跟谁通信，见祁欢他们进门，才摘下耳机。
见者有份，祁欢炒了两大锅，除了第五远和孔乎的，也给小少爷的随护和门外巡逻的护卫都分了一份垫肚子，最后两份则是他自己和九方彧的。
“尝尝？”祁欢怕打扰第五远和孔乎，放轻了声音，把一份炒面递到九方彧面前。
滚圆的面条根根分明，因为熟透变成了微微透亮的浅黄色，大火炒制之下更是裹满了浓郁鲜香的酱油，油润闪亮，再加上圆润饱满的虾仁，丝丝分明的兽肉，碧绿嫩脆的青菜，香气浓郁而诱人。
九方彧迟疑了下，还是接过了筷子。
“放心吧，祁小厨出品，必属精品。”祁欢把自己那盘摆在对面，也坐了下来，“这种寒风呼啸的晚上，没有什么能比一盘浓油赤酱内容丰富的炒面更能抚慰空虚疲惫的肠胃和灵魂了。”
祁欢是北方人，小时候完全没吃过炒面，读大学之后，某个冬夜从图书馆回来跟舍友们去小吃街吃夜宵，那份大火炒制锅气十足的肉丝炒面味道简直让他惊为天人。十来年过去了，他依旧记得那份炒面入口时的美妙滋味，以及那份热闹浓郁的烟火气息。
“内容丰富？”九方彧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面，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
“那是，我可是足足用了三种虾，四种肉，七种蔬菜丝炒的，特别用心，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用心才能烹制出好料理。”祁欢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随即幸福而雀跃地挑了挑眉毛，没错，就是这种浓郁鲜甜直击灵魂的味道。
“像对死亡图书馆那么用心么？”九方彧姿态优雅地又夹了一口。
“咳！咳！咳！”祁欢猝不及防，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这下书房里的孔乎和第五远也全都被惊动了。
“欢欢你没事吧？”第五远吓了一跳，推开门探出头来。
“没，就是呛到了。”祁欢接过九方彧递过来的手帕，对着第五远和孔乎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没事，“夜宵做好了，快趁热吃吧。”
第五远和孔乎研究到半途，放不下，两人就把东西都端到了书房里，边吃边继续研究，祁欢的咳嗽声止住，客厅里也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祁欢有些心虚，怕九方彧会继续追问死亡图书馆的事情，主动提起了另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