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嘣一声,周身的泥土骤然崩裂。
曼咖还未反应过来,旁边的楚澄已经踏着地底的泥块,率先破土而出,顺便拔萝卜似的将他连根薅起。
细碎的结块噼里啪啦顺着他脱出的动作滚落,锐利的边缘掀起皮肤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曼咖却没心思理会这些小伤,紧紧拽着楚澄的胳膊险险站稳,他目光发直,俨然已经乱了阵脚。
“哥, 不对, 是姐。”想起他俩身份已经暴露,曼咖迅速改口,舌头打结似的道, “我,我俩现在该咋办?”
说话间,他极度缺乏安全感地往楚澄身后蹭了蹭, 惊遽地扬起头。
浓郁的夜色中黑影浮动,伴随着悉悉索索的杂音,似乎无数凶兽正悄然无息地逼近。
“什么怎么办?打呀。”
即使陷入这种境地, 自家队友的语气依旧悠闲地像在大街上遛弯儿的老大爷。
听不出半分焦急。
仿佛面对的不是成千上万的反叛军, 而是公园比划太极拳的大爷们。
曼咖要哭了,他当然知道要打,可这特么人数差距也太大了!
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呢。
况且他是技术工,平常又疏于练习,现在估计只能相当于0.5个战力,拉垮已经拉到隔壁星了......
“呜,我才二十三,毕业没几年呢,还是家里的独苗苗,这么多年除了训练对打,连女同事的手都没牵过!”
“ ......”
耳边充斥着鬼哭狼嚎,楚澄不耐地掏了掏耳朵,抬手想抽出自己的衣摆,用力一拽。
嘿,没想到这小子攥得还挺紧。
“你能闭嘴吗?”她忍无可忍地开口,“然后把手撒开,不然我就帮你剁了。”
闻言,曼咖吓得浑身一哆嗦,立马松了手,乖巧应道:“好。”
耳根子终于清静不少,楚澄打量了周围一圈儿,四面八方陆陆续续被涌过来的人群挤满。
而他们恰好处于地势低点,动态被摸得一清二楚。
人数,地形上都不占优。
“给军部发请求支援的信号,猜测俘虏被困在上城区,我们跟他们在那儿汇合......”
刚交代一句话,剩下的话被生生扼在喉咙里,楚澄拽着曼咖后颈部的领子,膝盖一沉,径直跳离原处。
肉眼难以企及的几个纵跃,黑影骤然消失,又骤然出现在远隔十米处的仓库圆顶之上,数道银光紧跟其后。
还未看清晰落脚点,楚澄二人再次失去踪影,而迟来的炮火粗暴地将地面与仓库顶统统掀翻碾碎!
尘雾袅袅散尽,留下一片狼藉与凹凸不平的深坑。
“人呢?”领队人不自觉地上前一步,伸着头向烟雾内查探。
这么多双眼皮子底下,那么大两个人能跑到哪儿去? !
脖子后乍起一抹凉意,冰冰凉凉的触感捏上了柔软的后颈,惊悚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
他猛地双目圆瞪,咻地扭过头!
清冽的声音贴得极尽,黑影大大咧咧地提溜着手里的“累赘”,存在感几近于无,“你猜,他们会攻击吗?”
嗓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什么意思?
他脑子木楞楞地没反应过来,目光下移。
某累赘脖子缩在被扯大的衣领里像只乌龟,另一手麻溜地摸向楚澄仿真皮肤下的鼓包。
短刀一划,皮肤绽开,鼓包内被特殊材料包裹的信号发送器显出原形。
领队瞳孔嗖的放大,顾不上其他,抬手从空间钮内掏出长刀,疾速朝着曼咖刺去!
不能让他把信号发出去!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高墙上,整齐划一的光弹枪口凝聚起数团能量,流星雨般齐齐朝着三人的方向坠来。
轰隆一声巨响!
炙热的灼烧感霎时将他的背后烤熟,冒出滋滋的油声,炸开的皮屑蜷缩着四处飘落。
高墙之上刹那间被同僚的炮火掀翻一堆人,散乱的四肢分不清谁是谁,七零八落地滚落,卡在墙壁的尖刺上。
血腥味夹杂着糊味冲击鼻腔。
意识消散之前的最后一秒,领队人的耳边若有若无地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看啊,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后悔吗?”
胸腔内的心跳犹如雷鸣,回光返照般重重击打着鼓膜。
后悔吗?
倒也谈不上,但若是能早知道远征军会回来,或许他会在填反叛军申请表的时候犹豫一下。
只可惜,一旦踏入这座城池,他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
被楚澄拎在手中,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曼咖刚张嘴便被灌了一肚子的凉风。
“唔,那个什么,消息发出去了,就是不知道支援部队什么时候到。”
他说完,见没得到回应,讶异地抬头瞅了眼楚澄。
“大佬,你想啥呢?”看起来不像是累了呀。
疾速的奔跑中,楚澄依旧游刃有余,弯腰避开光弹,翻转下跃,一气呵成。
数次险险与周遭飞来的流弹擦身而过,偏偏又伤不到分毫,反而叛军内部被误伤的更多,骂骂咧咧的声音飘在队伍上空。
然而,她竟有些心不在焉地垂着眸,神思游离。
下城区此时俨然已成了一片混战,可虫兽竟一只也没现身。
一只也没有。
在虫族的地盘上,倒是人类内部打得热火朝天,简直讽刺至极。
这也是她迟迟未出手的原因。
“借把刀。”
凝神瞄准的士兵兀地被身侧的声音吓得悚然一惊,手上的光弹枪一偏,差点打中隔壁的一排队友。
“妈的,你是不是想反水?!叛徒什么下场你不知道?!”
“搞不懂你怎么进的上城区,草他妈的,老子要是还在人类阵营能受这气?!”
“靠,说什么呢?不要命啦!”
“ ......”
这一枪打出无数污言秽语。
被掠走腰间的长刀的人也不甘示弱,“一群傻逼!她刚刚从后面拿了把刀走,你们都不知道,还打个屁?!”
啪的一声。
这人干脆扔了手中的光弹枪。
“谁爱继续打,谁就继续吧,老子不奉陪了!死在谁手里不是死,还不如轻松点。”
话落,这片区域陷入死寂,数双眼睛如临大敌地盯着说话人身后的城墙,大气不敢出一声。
半晌,无事发生。
黑暗中不知是谁长长吐出一口气,突然又惊疑地“诶”了一声。
“她拿刀干嘛?”
“ ......”
同一时间,被提着的曼咖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大佬,你要刀做什么?”
啪嗒一声,他竟被原地放了下来。
“!”
不会就说了一句废话,大佬就要抛弃他了吧?
只见,楚澄挠了挠头顶翘起的软毛,满脸无所谓:“援军差不多快到了,是时候动身前往上城区了。”
闻言,曼咖面色复杂地盯着楚澄。
听上去似乎他们还待在下城区,不是被围困住了,而是单纯的想而已。
如果楚澄能听见他在想什么,估计会轻轻颔首,淡淡回一句:“不然嘞?”
知晓这里没有俘虏,她自然也不用顾忌什么,利落地甩了一下手腕,刀身发出铮铮清鸣。
袭来的光弹与各式的精神攻击尽数被黒焰掀起的巨幕拦了下来,试图捆绑她脚踝的精神丝线被直接吞噬殆尽。
刀身在月光下折射出一道虹光,高高越过头顶,重重地向前劈下,气浪冲开拦在身前的众多人群,割开空荡荡的仓库。
刹那间,犹如狂风横扫过黑色的蚂蚁群,密密麻麻的人头东倒西歪地滚落四处,中间清理出一条大道。
反应慢的士兵溅出一地猩红,动作迅速的则连滚带爬地朝着两边散去,仍是被余威震出一口鲜血!
“?!”
幸存下来的叛军士兵瞠目结舌,握着武器的手用力过猛而无比酸涩,靠,这是什么魔鬼? !
这还打个屁? !
他们和那些战场上被瞬秒的低级星兽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楚澄可能想给他们留个尸身。
留着干嘛就不知道了。
鸦雀无声之中,楚澄手里的长刀不堪重负地咔擦从中段碎裂,她低头啧了一声,到底是质量堪忧。
“走了。”
还在愣神的曼咖无意识地应了一句:“啊?”
走在前面的人伸了个懒腰,风声猎猎地鼓起她的衣摆,挺拔的腰背如劲松,转眼间就甩了他十几米。
“大佬,等等我!”
从下城区到上城区实质上只有一条路,然而却因为七绕八绕的环形路段比看上去要长得多。
沿途有许多圆顶仓库,其内空空荡荡,个别甚至门都没锁,仅仅虚掩着,未处理的粪便和食物还凌乱地摆在一边。
曼咖随手拿根棍子戳了一下,捏着鼻子闷声道:“根据我的经验,这里面的人大概是两三天前被转移走的。”
这次大规模的转移并未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赶忙呸了一声,极力压抑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
而一旁的楚澄眸色愈深,焦躁舔了舔唇,马上要到城区交界处了,还是没遇见一只虫兽。
等不及了。
她熟练地拽住曼咖的衣领,运起精神力将速度提到极致,呼啸的狂风如利刃割向曼咖面庞上。
强烈的刺激下,几滴泪花被挤了出来,他本能地紧紧阖上双眼,捂着嘴巴防止呼喊出声。
一开始还耐心地顺着环形小道往前绕,后来楚澄干脆直接纵身跃过十几米的高墙,好几次墙壁上的长刺都擦着曼咖的鼻尖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