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愣住, 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她心跳有些儿快，怔怔地对上男人的瞳孔, 清晰地看见了男人碧绿色的瞳孔里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里面的情绪平静、又疯狂, 明明看她的时候是温柔的, 但是又如同一张特意为她张开的网, 要将她缠在里面，无法挣脱。
温楚有些恍惚，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还有些儿微妙, 心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巫寒笙的感情呢？
是因为他对她太好, 以至于把她养得太理所当然了吗, 才会下意识地接受, 完全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她双颊红润, 睫毛轻颤, 轻侧过了头，避开了男人的吻。
温楚昨晚回到房间里，靠在床头上, 怀里抱着奶糕，想到隔壁房间里巫寒笙的事，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感觉自己身上的债简直快要数不清了, 一个个男人都要她负责，现在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温楚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想要逃避, 想要回到了白塔，然后将将哥哥的事抛到脑后，只是想到哥哥现在的体质，终究是有些担心。
温楚用光脑, 打开了独属于白塔的电子图书馆寻找各种资料，翻阅数据想要寻找人类与畸变种融合的事情，她以为这可能比较难以找到，没想到竟然以前就有了例子。
人类同畸变种对抗，相互融合相互掠夺，挣脱身体的主权，直到另一方死去。
只是这些例子中，大部分的人类都难以抵抗住畸变种恐怖的操纵和同化能力，最后成为畸变种的养分，人类战胜畸变种的例子并不多。
到底是事例少，记载的情况并不多，不过温楚也从那些简单的话语中，窥见了哥哥的艰难，以至于她更加心软了。
她看向巫寒笙，轻声说：“我要回白塔了。”
巫寒笙眼眸微沉，抚摸着她的长发，片刻后，似乎并不愿意放开她。
温楚沉默着，低头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裙摆，抬眸飞快地瞥了巫寒笙一眼，唇上男人残存的气息似乎并在完全散去，酥酥麻麻的感觉在身体里窜过。
巫寒笙似乎早就知道她会看着他，掀开长睫，视线在对上的那一刻，眼底闪过明显的笑意。
他太了解她了。
温楚一顿，有些羞恼，又有点欢快，总之心情到底是不好描绘。
好在巫寒笙还算体贴，除了偶尔间展露出来的强势，并不让她厌烦，也给她留了很多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温楚抿了抿红唇，软声道：“我真的回去了。”
巫寒笙嗯了声，这次他真的放手了。
但是温楚却反而坐在他的怀里没有动，内心十分挣扎，想到昨晚翻出的资料，越发没办法一走了之，让巫寒笙糊涂地等待着答案。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现在她已经要离开了，而不是在自家大门前，跟自己的哥哥抱在一起，街坊邻居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然后撞见他们这种样子。
只是她……
从昨天巫寒笙跟她表白开始，温楚先是懵逼，茫然，无措再到惊慌失措的逃开，刻意地避开了他们之间更深的话题。
温楚在这个瞬间，突然忍不住想，自己对巫寒笙是不是太残忍了些，当年不清楚，对两人为何能安然地从污染区里出来没有深想，还以为是他们幸运了。
那么多人死在了里面，唯有她和哥哥出来了，而她在那个时候已经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当时的巫寒笙很绝望，也必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能把她带出来，又忍耐着身体上的疼痛，隐瞒着她。
她现在因为巫寒笙的感情问题，虽然已经打算好好考虑一番，但是她对于哥哥的关心，确实少得可怜。
温楚犹豫了片刻，抬起手，轻轻地环住了巫寒笙的脖颈，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巫寒笙一顿，垂眸，凝视着她红润的脸颊，碧色眼眸深邃，晦暗地让人看不透，他轻声道：“楚楚，怎么了？”
温楚有点儿不好意思，舔了下唇，小声说：“哥哥，我可以看看……你那些触手吗？我想跟它们打打招呼。”
它们应该是可以沟通的吧？她明明能听见它们说话，似乎还挺活泼了……然后似乎也特别喜欢她。
她这会儿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再迟一点儿回白塔没什么关系吧，反正她现在的工作也不怎么忙了。
当然，还有一点儿原因，就是有点不想太快回去面对匹配度测试的事，她总隐隐有一种微妙的预感，怕是又一场腥风血雨。
巫寒笙瞳孔收缩，环住她腰肢的手臂猛地收紧，手臂青筋暴起，勒得她有点儿疼。
温楚不由自主地扭了扭身体，抓着男人硬邦邦的手臂，拍了拍，抱怨道：“你弄疼我了。”
巫寒笙猛地松开手，喉结滚了滚，眼底的情绪几度变化，最后他低头安静地看向她：“它们性子闹腾，长得也不太好看，我怕它们会吓到你。”
清俊漂亮的男人垂下长睫，落下淡淡的阴影，语气有些显而易见地低落，以及难以藏住的自卑。
自卑……
巫寒笙并非不了解温楚的喜好，恰恰相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少女性格善良明媚，喜欢暖色调，喜欢温暖明亮的东西，喜欢毛茸茸。
而他拥有的东西完全与她喜爱的东西相违背，他是阴暗的、残缺的、见不得光、锐利而嗜血的，绝对不是少女会选择的伴侣。
男人薄唇紧抿着，眉眼沉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颤着，他极力克制着，不想在少女面前失态。
温楚没有留意到，说完那句话后，便忍不住开始寻找那些触手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毕竟她总是隐隐有种被窥探的感觉，这种被窥探的感觉甚至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那种四面八方而来的。
她的哥哥，竟然不是温和型，竟然还是阴暗系啊。
听见巫寒笙说这句话，温楚收回了搜寻的视线，视线转回来，忍不住瞅了他一眼。
她本来就被巫寒笙养得娇气，从昨晚开始受到了惊吓，和男人之间的相处才会有些不尴不尬地氛围，实际上她并不畏惧巫寒笙。
毕竟她常常在男人头顶上撒野，这也是巫寒笙给她的权利。
她鼓了鼓脸，冷笑一声，手指毫不客气地戳着男人健硕结实的胸膛：“巫寒笙，现在才说这件事你不觉得晚了吗？昨天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赶紧把它们藏起来。”
温楚用力地戳了两下，感觉到胸肌美好的触感，饱满又紧实，肩膀挺括富有安全感，一点儿也不像是长期坐在轮椅上的人。
是啊，明明疑点那么多，她怎么就忽视了呢。在轮椅上坐着的，行动受阻的哥哥，竟然有些不输给哨兵们的优越身体。
巫寒笙看向温楚，安静道：“哥哥快要被你逼疯了，不想再藏下去了。”
“是哥哥的错，吓到楚楚了。”巫寒笙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低声说，“以后哥哥会改的，别生哥哥的气好不好？”
温楚听完，迟疑地看了巫寒笙一眼，用脸颊贴了贴男人的脸，简直就像是跟人贴贴的小猫，水眸里却还是有些傲娇：“好吧，勉强原谅你啦。”
巫寒笙的嘴角勾了起来。
温楚低头，看见了小小的触手从阴影里冒出来，将他们两个推回了房间里，大门也重新关上了。
小触手是黑色的，但是在见到温楚时却分外活泼，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跟她打招呼，乱糟糟的她也没有听懂。
不过一番接触下来，她心里的排斥几乎消失了。
温楚跟小触手们打过招呼，摸摸这只又摸摸那只，阴郁沉暗的小触手脱去锋利凶狠的模样，在她手下摊成了水，
她光顾着玩，捏捏这只，捏捏那只，感觉到它们的大小、硬度都完全不一样啊，简直就像是玩捏捏乐。
她玩得兴起，完全没注意到巫寒笙的表情变化，男人低着头，没有看她，耳朵红红的，撑着脸，喉结用力地滚动，被大手遮挡住脸看不清表情。
她发现这些触手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啊，尤其是那只爱心小触手，又笨又可爱，还有些毛毛躁躁的，但是特别抗打。
真可爱啊真可爱啊。
温楚又待了半天，就准备回白塔了，或许是因为她刚才的心软。
巫寒笙的表情再也没有虚伪的平静和淡定，知道她需要回白塔工作，很久才回来一次，眉眼冷郁阴戾，银白色的长发垂下来，浸着冷光一般，仿佛谁欠他几百万似的。
温楚无奈又好笑，耐心安慰道：“没办法啊哥哥，我是去工作啊。每天都很忙的啊，总不能把你也带去吧。”
巫寒笙看了她一眼，薄唇抿了抿，脸上面无表情，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不想表现得像个妒夫，装作不在意：“我没这样说。”
脸臭臭的，哪里是不在意啊？分明就是难受死了，还不肯表露出来。
温楚心想，他们一起长大，算了算，分开的时间其实本就没多少，但是自从她觉醒成为向导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几乎被挤得快没有了。
她的世界里，不得不挤进来许多让他厌恶的男人，他却无法奈何。
温楚有些心虚，意识到自己对巫寒笙的忽略，又实在没有办法，抓了抓脸，开玩笑卖乖道：“要是小触手可以取下来，我倒是可以带一只回去，就当是哥哥陪着我啦。”
一个小时后。
温楚面无表情地站在白塔大门前，低头看了一眼衣服口袋里短短一截的黑色小触手，心情十分凌乱，简直难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