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载听说梁保生去世之前数次见过陈谨正, 下意识就认为梁保生会把财物托付给陈谨正,他们知道不合适,但在紧急情况下, 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这是陈载的推测, 他的直觉。
舒苑觉得这财物可真难找啊,要是真被藏了起来上哪儿找去,要是被人挖了出来就更找不回来了。
但她希望能找回来,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人生做出的物质保障, 是宋年华留给陈载的念想。
如果找不回来,宋年华地下有知,也会遗憾。
她关注的是陈载的第三点分析, 问道:“要是在陈谨正手里,他为啥不给你呢。”
陈载声音低沉:“可以留给陈吉。”
要真如此, 可真气人啊,那是宋年华的东西, 绝对不能留给私生子!
天知道陈载在说这几个字时有多失落。
灯光洒落,在他的眼窝、鼻翼处投下阴影, 眸色黯淡, 薄唇抿成直线, 像是俊美的雕像。
他一贯克制, 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不知道他是否难过,愤怒, 舒苑倒是希望他能快意恩仇。
安慰陈载是件很难的事情,舒苑觉得自己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妈妈很爱你。”
陈载薄唇微微开合, 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舒苑声音轻快:“你妈给你留了财物,她给你的成长跟人生都做了保障,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给你留那么多财物还能不爱你嘛。”
陈载记得舒苑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她是认真的,这对他来说是全新的思路,他用探讨的语气问:“钱跟爱能混为一谈吗?”
舒苑肯定点头:“你没缺过钱,要是缺过钱你就知道钱有多重要。”
陈载僵硬的内心有一丝丝松动,如果真能简单粗暴地用钱来衡量爱就好了,那宋年华还真的很爱他呢。
对,他妈妈是爱他的吧。
并没有抛弃,他妈妈是迫不得已。
关灯睡觉,平躺在床上,大脑依旧活跃,明天还得上班,他希望能尽快入睡,可依旧翻来覆去想个不停。
这时听舒苑带笑的声音传来:“你还记得你想给我买相机吧,你愿意给我花钱,说明你爱我,你就承认吧,陈医生。”
“从来没有人愿意给我花这么多钱,我都感动坏了。”
陈载:“……”
舒苑对感情的判断这么纯粹吗,要是他对他妈妈的感情也这么纯粹就好了,可偏偏是复杂纠结的。
舒苑循循善诱:“你想想,除了你的家人,你还愿意给别人花钱么。”
陈载的思路被她带动,认真地想了想,他不愿意给别人花钱。
得不到回应,舒苑继续说:“不说话就是默认,陈医生,你早晚有一天会卸下矜持的伪装。”
舒苑插科打诨,他的心情倒好起来。
给小满跟爷爷花钱天经地义,但是他为啥也愿意给舒苑花钱?
他考虑了一下,结论是他就乐意!不需要理由!
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他直接问:“你给沈忠诚那么多钱。”
舒苑:“……”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她只能苍白无力地解释:“那是个意外,真是个意外,可能那时候脑子出了问题吧,毕竟把钱都要了回来,那就说明跟爱没有关系。”
陈载并不纠结,声音低缓轻快:“我相信只是个意外,不是啥大事儿,睡觉吧,舒苑,谢谢你。”
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赶出脑子,好好睡觉,明天还得上班。
——
再次回老宅吃饭,陈载把他的推测说给爷爷听。他不想让爷爷生气,但找回财物是陈甫谧的头等大事,找不到的话于心不安,不得不说。
听到陈载的分析,陈甫谧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深刻得多。
会在陈谨正手里吗?
这么多年,这个逆子为啥不把财物还回来?
陈谨正除了不忠于婚姻,作为老父亲,陈甫谧认为他在其它方面的人品没有问题,绝对不会贪图别人的财物。
可他不会想把财物给那对母子吧!他们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孽障!
片刻之后,陈甫谧涩然开口:“我们再找找,真要在你爸手里比在别处强,肯定能拿回来,如果落在别处跟别人手里,拿回来的希望不大。”
舒苑正在跟陈娴聊天,后者说:“我打听到了,陆教授肯定你了,说你有见识,见解深刻。”
舒苑马上问:“陆教授咋说的?跟谁说的?”
听陈娴说了一遍,舒苑悬着的心落回原位,可以放心了,只要她的回答没有政治不正确,提前剧透等问题就行。
陈娴说:“陆教授可是从来不夸奖学生,好多学生都羡慕你呢,还跟我打听你是哪个专业的。你再去蹭点课,说不定陆老师就认识你了。”
舒苑想了想:“我刚到新单位,总往外跑不好,再说我有点发怵再见到陆老师,我怕再被提问,先不去了。”
——
周五下午,舒苑刚外出拍摄回到画报社,是市三中打来的,说舒荷出了点事儿,要找家长。
舒苑赶紧骑车往学校赶,到目的地才知道,原来是有人造谣舒荷跟柯松早恋,学校叫家长不是因为早恋,而是俩高中生不服不忿,非要闹到教育局去,说必须得给造谣者处分。
舒荷是不吃亏的性子,惹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舒苑跟靳永红前后脚到学校,学校找他们的目的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不能往教育局闹。
舒荷可不是受了委屈后可怜巴巴的模样,理直气壮地指责:“曾涛造谣说我们早恋,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他纯粹是放屁,我要找对象也不找柯松这种老爸是个酒腻子还家暴的,我要找父母双全,家庭和睦的。”
这话一出,柯松难为情地挠着后脑勺,而靳永红神色讪讪。
曾涛是谁,曾秀镯的堂弟,那么对方的目的就很阴险了。
去年舒荷跟柯松去捉奸,跟曾秀镯互殴,之后曾秀镯一直很安静,根本就没搞事儿,没想到怀恨在心,在高三下半年来阴的,造谣早恋一石二鸟,一起打击舒荷跟柯松。
在学习任务最重的时候打得人措手不及,扰乱两人心智,目的是让他们分神没法好好学习,高考落榜。
曾涛成绩中下等,考不上大学,姐弟俩打击两个成绩好的,可真够损的。
舒荷是个强硬派,坚决还击:“曾涛必须道歉并且受到处分,要不我就告到教育局去,说你们包庇造谣分子,就因为政教处李老师是曾涛的舅舅,他就不用挨批评受处分,我连李老师一并告。”
立刻有老师让舒苑管管舒荷,让她别小题大做,知道得学生越多对她的影响越大。
舒荷根本就不会被流言蜚语打倒,冷哼:“就是全国人民都知道我也不怕。”
舒苑觉得舒荷的强硬性格很好,有啥好怕的,比窝窝囊囊的强多了,她说:“不用你去找教育局,我去,在高考前造谣抹黑别人,败坏学校风气,还有校领导亲戚助长这种不正之风,说不定教育局还能树个典型。”
学校老师:“……”
这家长怎么跟学生一样不受控制!
找你来是想让你管好学生,不是让你把事儿闹大!
舒荷神色一松,她就知道舒苑会支持她,叫家长也不能叫她老娘,一定得叫她二姐。
靳永红作为劳模,踏实勤勉,在道德上也堪称标杆,本来担心把事情闹大,想着息事宁人,听舒苑这样说,突然灵机一动,说:“咱们俩现在就去,我认识教育局长,我们好几次一起参加劳模表彰活动,前几天才见过面。”
想尽快把这件事压下去的众老师:“……”
办公室里风向突然逆转。
曾涛跟他舅舅李老师更是没想到,本来啥事儿没有,是他们非要作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俩人脸色同时变得灰败。
商量的结果是曾涛马上道歉,周一升旗的时候通报批评,记过记入档案。
俩高中生甚至因祸得福,本来学校有给优秀毕业生的进校办工厂的名额,他们俩考不上大学的话,学校会安排他们进五金厂。
就算是补偿。
四人往校门口的方向走,舒荷心情轻松,原本觉得周围乌烟瘴气,现在又感觉风清气朗。
舒荷所有的困扰一扫而空,高兴得嘴巴差点裂到耳朵根:“五金厂也是不错的工厂,高三毕业生为了进这个厂争得厉害着呢,我们俩现在就是考不上大学也有校办工厂兜底。”
柯松说:“舒荷你不用担心,就曾涛那怂样,再造谣我就揍得他来不了学校,当然,还有他堂姐。”
靳永红想的是不能让学校给开空头支票,俩人要是考不上大学,她就盯着学校给兑现。
舒苑突然想起书里寥寥几笔带过的情节,在高考前一天晚上,柯志刚又施暴,靳永红的头磕到桌角,送到医院抢救,没救回来,柯松没参加高考,舒荷倒是正常高考,但是成绩受到影响,至少能考上大专的成绩,愣是高职都没考上。
柯松此后经常打他老爹,逐步黑化。
舒苑忙说:“遇到事情先动脑想办法,总能够解决,别想着靠武力。你得注意点你爸,别高考的时候又搞家暴,影响你高考。”
柯松很担心他家那点破事儿连累到舒荷,点头:“我知道,我现在又不是只等着挨揍的小孩,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
舒苑想来想去,这事儿不能软弱,曾涛受了惩罚,也必须得打击曾秀镯这个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