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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在电器厂门口,舒苑没有买到陈载爱吃的鱼,不过买到了河虾, 河虾并不好卖, 有那钱人们宁愿去买猪肉,她花一块五毛钱买了三斤。

没经过污染的河水里的野生河虾,只用水煮就很鲜甜。

等陈载敲门,小满赶紧去开门, 大声告诉他:“爸爸,妈妈煮了河虾,是特意为了感谢你给她做木箱, 还有给买烧鸡才做的河虾哦。”

陈载眉眼舒展,伸出大手抚摸小满发顶, 说:“好,谢谢妈妈。”

小家伙为了父母和谐相处真是操碎了心。

小满跑到厨房, 伸长手臂从盘子里捏了个虾,小手抠了半天, 把虾壳剥干净, 又跑到在换拖鞋的陈载身边, 投喂到他嘴里, 期待地问:“爸爸,好吃吗?妈妈说她以前在乡下经常捞虾。”

鲜甜滋味溢满口腔,陈载点头:“好吃。”

除了白水煮河虾, 还有油渣小白菜,三人围坐在桌边吃饭,舒苑边给小满剥虾边问:“你还记得我在乡下捞虾,拎了一篮子虾去送给你吗?”

小满立刻偏头看陈载:“爸爸, 还记得吗?”

陈载嗯了一声:“记得。”

这段记忆在舒苑脑海中被翻出来,逐渐变得鲜明,那天难得休工,她拿着笊篱、竹篮等工具去河里捞虾,收获丰厚,但也很倒霉,被六只蚂蟥扒着吸血,等她拎着虾去找陈载,左小腿已经被血糊住,看着狰狞可怖。

陈载拿碘酒给她的腿消毒,疼得她嗷嗷叫,当时碘酒、纱布这种医用物资很稀缺,可陈载怕她感染,给她的小腿缠满了纱布。

回想起这些事情,被蚂蟥叮咬时钻心的刺痛,还有鲜血淋漓的腿历历在目,她恍惚觉得这些好像亲身经历。

陈载当然也记得,不过他把这些过往经历都尘封在了记忆深处,再吃到鲜甜的虾难免想起。

包扎完小腿后舒苑跳着脚去煮虾,两个人把小半铁锅虾吃了个干干净净。

那时的他沉默、沉闷,可舒苑却像是有挥霍不完的精力,给他栖身的草棚带来了几缕生动气息。

“爸爸,在乡下时妈妈对你很好吗?”小满好奇地问。

他小小的脑瓜已经意识到父母以前的经历不寻常。

陈载黑眸乌沉看向舒苑,移开视线后把剥好的虾递到小满碗里,说:“对,很好。”

舒苑挑眉:“陈医生,你不够真诚,我感觉你像在说反话。”

晚上,夜深人静,陈载的躺姿依旧板正、规矩,难得主动开口:“舒苑,你恨我吗?”

舒苑很诧异,侧身面对他:“恨啥,你说的是生小满?那是两个人的事儿,又不是你一个人。”

陈载声音低缓,在静夜里有种低哑的磁性:“如果当时你没有因为救人被洪水冲走,我们没有躲进磨坊,就不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会有小满。”

舒苑朝向他,开口:“我觉得有小满挺好的,我已经习惯有他在身边,反正我可以随遇而安。”

外面倾盆大雨洪水泛滥,电闪雷鸣,破旧磨坊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两人浑身湿透往下滴着水,没有任何食物可以充饥,陈载用火石点燃稻草生火,两人好不容易把衣服烘干。

担心她身上被河底石头剐蹭出来的伤口,陈载让她自己先检查,舒苑却被他那张俊美的苍白的满是担忧的脸迷了心窍,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那样的恶劣环境,劫后余生的亢奋,还有洪水跟磨坊坍塌的死亡威胁之下,发生点什么很正常,舒苑是这样想的,只是她不理解,原主生下小满,跟陈载否认是他的孩子,又跟沈忠诚来往过密,这些操作非常迷惑。

但舒苑觉得很奇怪,磨坊那天的事她想起来了,过程清晰,甚至能让他面红耳赤,但有些记忆却像是隔了一层纱,雾里看花一样,比如如何跟陈载闹掰,如何生的小满。

那么啥样的记忆是清晰的呢,不会就这带颜色的吧!

她的声音带笑:“你还记得磨坊里的事儿吗,我记得清清楚楚,包括细节,陈医生。”

陈载脸颊发烫:“……”

她居然笑得出来!这是好笑的事!

为啥不能忘了呢。

不想聊,不想说。

被舒苑打岔,陈载差点忘了之前他们在聊啥,声线低沉:“我也觉得有小满挺好的。”

“可是你还是后悔是吗?”舒苑不满地问。

得不到回答,舒苑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他,不再搭理他。

舒苑的呼吸轻缓均匀,应该是睡着了,陈载在黑暗中安静思考,他的结论是只要舒苑不恨他,他就不后悔。

次日一早,陈载跟小满仍拉着舒苑去跑步,舒苑已经把昨晚的聊天抛到脑后,没必要纠结过去的事情,她现在最大的烦恼是穷,她要想办法挣钱,有了钱大概能够解决九成的烦恼。

——

这天晚上,李红霞召集全家人开会,舒苑一家三口仍然蹭饭,舒苹一家是吃过晚饭后过来。

舒苹跟莫莫走得快,郑建设跟莫弟落后了有将近五十米,莫莫招呼他们:“莫弟,快点走啊,磨磨蹭蹭的。”

莫弟大声抱怨:“妈妈胖得像猪一样,谁愿意跟她一块儿走。”

父子俩都嫌舒苹胖,嫌她不好看,不跟她一块儿外出,不一块儿走路,嫌跟她一起出现丢脸。

舒苹对这样的话并不介意,可是莫莫停了下来,等莫弟走近,抬手“啪”得一下搭在他的手背上:“谁叫你乱说,你再说妈胖得像猪,我听见一次打一次。”

莫弟可不愿意白白吃亏,哇得一声哭嚎起来,扬起手臂就要还手。

可能是女孩发育更早,莫莫比莫弟高了两三厘米,力气也大,躲过莫弟的袭击,转到他身后啪啪打他屁股。

莫弟哭得惊天动地,嚎叫着:“爸,你管不管莫莫,她要把我打死,嗷。”

郑建设拉偏架,把莫莫扯开,大声呵斥:“小丫头片子这么横,不许打人。”

莫莫眼里蓄着泪,忍着泪水不流出来,小嘴特别利落:“爸,莫弟都是你惯的,他的嘴比厕所还臭,你们不管我管。”

舒苹赶过来,牵着莫莫的手往前走。

等这一家四口赶到,莫弟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抹得像只小花猫,他瘪着嘴告状:“呜呜呜,姥姥,莫莫快要把我打死了。”

莫莫倔强得很,小身板挺得笔直,下巴高高扬起:“莫弟又说我妈胖得像猪,我就要打他。”

小满惊愕地张大嘴巴,莫弟怎么总这样说自己妈妈?真是个没有礼貌不懂得感恩的小孩,妈妈生了小孩出来难道是要被孩子嘲讽的吗,该打!

小家伙哧溜一下跑到莫莫旁边,准备在莫莫受到惩罚时拉架,可是李红霞只是把莫弟揽到身边,批评教育:“嘴臭,能这样说你妈?以后再这样说还得挨打。”

泪眼模糊中,莫弟见除了他爸,满屋子的人都不向着他,哭得更大声了,狠狠地嚷道:“莫莫,等你长大找了婆家,在婆家挨欺负,我不会给你撑腰。”

小满嘴巴张成圆形,小脑瓜转啊转,好像是琢磨懂了之后,指着自己的小鼻尖说:“莫莫姐,你还有我。”

莫莫立刻牵起小满的小手,对莫弟说:“你是小子就了不起啊,小满也是我弟,比你可爱多了,谁用得着你。”

莫弟打了个哭嗝,暂时停了哭泣,瞪大眼睛看着另外两个小孩。

没再管仨孩子,李红霞直接说会议主题:“当时是老二家给舒苑报名下乡,抢了舒苑的工作,现在我们打算把工作要回来。”

舒苑转向陈载:“要不你带小满去楼下玩儿会。”

他性子清冷,人又很板正,总觉得他不适合这种乌烟瘴气的场合。

陈载带着小满站在门口位置,说:“听着吧。”

舒苑先开口表态:“唐素凤找她表姐偷着给我报名下乡的事儿已经没法再追究,咱们只能去找厂领导,把工作要回来。”

下乡当知青就跟运动中的别的事情一样,已经逐渐成为远去的历史,追究别人以公谋私、违规办事都没啥用,再去找唐素凤的表姐除了打嘴仗之外毫无意义。

李红霞完全理解舒苑的说法,说:“对,咱们就去找厂领导,问题是找哪个?当时是罗副厂长把工作给你二叔的,他现在退了。”

舒苑说:“老厂长不还没退呢吗,再说罗副厂长退了,他儿子罗解放还是厂里的生产管理科科长呢。”

罗副厂长本来是主管生产管理的,不管人事,可还是把舒苑的工作安排给了舒二庆。罗解放也是工农兵大学生,被他爸一手提拔到生产管理科科长的位子上,正准备参选副厂长的职位。

要说这个罗解放后来成了厂长,在九十年代活生生把这个电器大厂搞到倒闭,要说别的小厂,像调料厂、化工厂、火柴厂等小厂被时代淘汰倒闭倒是能够理解,可是在冰箱、彩电等电器需求旺盛的年代,电器厂都能倒闭,罗解放功不可没。

但他真不是个草包,电器厂倒闭后,他又把电器厂的地皮跟设备等资产低价买过来,电器厂摇身一变,从国营大厂变成私人企业,主要生产电视机,企业经营得有声有色。

郑建设这时候开口:“舒苑,你可真能闹腾,多少年了你还翻旧账,你还想去找老厂长跟罗副厂长?你怕不是忘了,咱妈、我跟你姐都在电器厂上班,你因为多少年前的事儿去闹,对我们仨的工作有啥影响,你考虑过吗?”

舒苑瞥了他一眼,淡声开口:“大姐夫你好意思说我么,你是工农兵大学生,能力也不差,还是个车间主任,你但凡多花点心思在工作上,多钻研技术,你能比罗解放差?你说说你现在脑子里想得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