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温度还流动着,不比外面的夜色,温晚宜甚至能感受到空调风口吹出来的热风。
她的手提包放在风口处,这会儿皮革都吹热了。
可什么都没他此刻说出来的话令人诧异。
温晚宜第一反应是沉寂,下一秒则是凝滞。
“结婚?”她下意识说。
江叙深就坐在她面前,衬衣袖口齐整,修长指骨也干净无比。
“对。”
江叙深伸出手,把一早拿出的合同原件往她面前推了推:“这是我找律师拟好的婚前协议,有关我们两人在这场关系上的细则,和基本权益保障。”
温晚宜就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
条理清晰,具法律保护。
可她实在难以想象怎么会准备得这样周全。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去她家,温晚宜差点以为他是找自己麻烦。
现在却在这桌上和他谈结婚。
“这有点突然,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
温晚宜:“你是什么时候去拟的这些。”
江叙深:“在去你家之前。”
她微微讶异,抬首看向了他。
而在她对面,男人依旧是往常姿态。
那张面孔仍旧是苏感与冷漠的交杂,时刻吸引着女人视线。
“两月前的洲际酒店,有熟人下套,想要我出事。”
他眼眸坦然,注视着她,“而那晚,我不知道你会去我房间。”
温晚宜心头微惊,自然也知晓他的意味。
“我向您进行了道歉。”
“我知道,你先听我说。”
江叙深指节淡淡点在合同上,纤长眼睑抬起,目光落她身上。
温晚宜心头微惊,自然也知晓他的意味。
“温晚宜,你的道歉我都听在了耳里,包括你在父亲面前没有公布我的信息,我很感谢你,但我不太认同你说的名字从我人生里抹除这句话。”
江叙深语调平稳:“你的工作简历在我手里,人事履历也在理深,包括这三年工作制。在这种情况下,你准备要怎么抹除?离开公司么,或者,主动请辞。”
温晚宜知道,车里那番话算是她的一时冲动。
她将未来前景摆在国内,是希望可以在国内长期发展。
她其实没想过在这方面让步。
她不可能离开,也不可能主动请辞。所以没有有效措施。
“我确实没想过这些,是我疏忽,抱歉。”
“结婚。”江叙深:“我们领证,把孩子生下来,这算是最稳妥的方法。”
江叙深指尖微点,温晚宜看着他那修整白皙的指节,指腹没半点瑕疵。
江叙深:“孩子生下来,我养。”
温晚宜此刻的呼吸更是沉寂了,说不出任何话。
她的胸腔仿佛在剧烈跳动,却无法呼吸。
温晚宜还记得陆承宣所说过的江叙深,也包括她在圈内各种耳闻的。
城府深,地位重。
最关键他还是行业内最知名的理深的高层,江家的唯一继承人。
温晚宜:“您要知道这是个大决定,不是小儿科。”
“我知道。”
江叙深声音依旧沉静:“那晚的意外已经发生,我想我应该也有承担这个责任的能力,这个过程里我可以照顾你,也可以承担起这一切,温晚宜,我们可以结婚。”
温晚宜现在脑子一团乱麻。
结婚,和江叙深。
这对于她过去二十四年人生里,完全没想过。
哪怕当时知道怀孕,知道怀的是他的孩子,温晚宜也不敢这样想。
起因一就是他的身份,其二,如果他们结婚,她不知道外界会如何想,于圈子里又是怎样。
“你想得怎么样?”
江叙深拿了张支票单出来,是温晚宜之前签过的那张。
可他如今在同样的位置,拿笔写下另一个新数字。
五百万。
江叙深将那张支票捻起放到离她近的位置。
“这是第一笔金额,结婚后,只会更多。”
温晚宜说:“如果我说不呢。”
江叙深的指节还搁在茶几边上,他略带直接而深敛的视线直盯着他,那眼瞳里没有要温晚宜能感觉放松的意思。
她在他的视线下永远局促,紧迫。
江叙深:“我没想过你会拒绝它。”
温晚宜说:“我知道在江总的人生里,应该没有多少人会让您碰壁,但抱歉,结婚对我来说确实不是小事,我也不是什么会随便为好处打动的人。”
她收起文件,也包括那张纸质检验单,当时和宓凡做完检查本来准备再去做手术的,只是临时遇到温瑶岑被打断了。
她将东西拿起来,又柔声回复他。
“下次我会收好这些东西,不给江总添麻烦。”
江叙深就坐在那儿,看面前温晚宜果断而干练的动作。
那身柔美私服穿在她身上只给她增添柔和,没有工作时的冷硬。
江叙深忽然回忆那天会议室里她送文件,当时在路边遇到她干呕时那番装束,黑色职业套裙,把她遮掩得极具冷淡而知性美丽,她孕吐反应时,实在难受到极致。
可江叙深也见识过她私人放松轻柔的样子。
那晚的极度私密,她的低语,她香汗密布而微柔的样子,她比任何人都多一颗柔软内心。
“再考虑考虑吧。”
温晚宜站起身那一刻,江叙深冷静而淡沉的声线要她一顿。
她侧目,看到江叙深那没有变化却格外深邃的眼眸。
“你我都知道人流会有伤害,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说的列入考虑范围,如果是一定要度过那个过程,我希望是我们两个共同经历。”
温晚宜望着大厅边的旋转门,周遭来来去去的精英群。
有一刻她轻微耳鸣,在这人来人往的人潮中。
但很快站定,她拿着包:“我想想。”
直到彻底走出理深md的一层休息区,感受到外面的冷风,温晚宜才真正感受到外面的空气。
她深呼了一口气,拿着包往回望,是离她极遥远的奢靡而昂贵的商务氛围。
迷离的人群中,室内的那个人好似离她很远,再也看不见。
温晚宜说是想想,可心头实在执拗不过,加上神经松弛轻缓,她拎着小包路过去了陆承宣开的小酒馆。
陆承宣年前才托人在京北市中心娱乐区开了一家清吧,专供年轻人来消遣玩乐,她们熟人经常来玩。
club整个是酒窖风格,店内墙砖吊顶是美轮美奂的紫罗兰色,巴洛克线条和流线感吧台切割在一起。
环形沙发令这里私密感很足,又极具氛围。
温晚宜才过去,吧台边却已是热络融洽的聊天氛围。
宓凡和陆承宣已经在老位置了,拿着酒瓶碰杯,宓凡是这家店的常客了,而陆承宣作为老东家则在调酒。
他俩和旁边女性朋友有说有笑。
温晚宜没啰嗦,只过去拉开座椅轻说了一句:“江叙深和我提结婚了。”
气氛是霎时凝滞的。
刚刚还谈乐欢笑的氛围瞬间凝滞,两个人隔了一道砖墙看温晚宜,经过了今天一天的风波,她此刻身上的修身白裙已是泛褶,连带着她整个人面孔都略带疲惫。
“结婚??!!”
“还是跟江叙深???”
不大的店子里充满两人惊呼,其余人也都不约而同扭头看来。
宓凡刚刚还以为温晚宜是开玩笑,那么突兀来一句她应也不敢应,现在是真的确定,凑过来问:“怎么会是怎么回事,是我知道的那个江叙深吗??”
宓凡摸着那合同纸质文书,说:“真是江家出来的合同原件啊,江叙深就没有给你什么金戒指或者定情信物么,就一张婚前协议?那哪个女人会签。”
旁人说:“现在这年头豪门哪送金,送钻石了都。”
“可那是江叙深呐,知道江叙深他家里催了多少次婚,没听过一次回复的,外面多少媒体记者想挖他私人狠料,从没消息,而且他还是不婚主义。”
“他什么时候有说过自己是不婚主义吗?”
“江叙深这些年一直都是单身你不知道吗?听说家里安排相亲,他一律不见的。”
“我只听说江叙深这两年雷霆手段,江氏不少人都忌惮他,除了跟他交好的江凯风,他其余伯伯可都对他警惕万分。”
“那他好有能力啊,还有皮相,你不知道我原来有在海外的朋友认识他,单说那张脸庞就不知迷倒多少女人。”
“哦豁,那不然能被我们晚宜看上啊?温温严选。”
朋友七嘴八舌地吵得温晚宜头疼,她闭眼,下意识想要找吧台的陆承宣要杯酒。
陆承宣作为她们妇女之友,这会儿只怕吧台边听八卦,听了温晚宜这话,只道:“孕妇还能喝酒?你乖乖去医院把手术做了,小月子出了再说吧。”
温晚宜这才记起来。
对,她怀孕的事还没有解决,现在是什么都忌饮。
她道:“那椰子水吧,反正再上杯喝的。”
陆承宣作为大少爷调酒这么多年,这也是头一回调杯这么没性张力的饮料。
他直接上了杯热水上来,说:“喝水吧,没别的了。”
宓凡打起精神,来攀温晚宜肩膀:“说句实话,这事你怎么想,有考虑答应江叙深的请求吗,他给的条件是什么?”
温晚宜摇摇头:“我没细谈。”
当时只顾着惊讶了,脑子压根没时间去想别的。
关于江叙深的条件,她还真没在意,合同原件上貌似也没有提这个。
估计是如果答应,他才会进一步谈这方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