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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第150章 三夫人血祭

第151章 三夫人血祭

颜如玉没有想到她会唤他这个名字。手悬在半空,玉兰瓣的寒芒映着桑落清亮的眸子。

满是杀意的眼神,柔软了几分。

他说:“我要拿她血祭。”

桑落触碰到颜如玉的那一瞬间,才发现他的皮肤冰得吓人。手指立刻搭在他手腕上。

余毒未清,重伤未愈,脉搏细若游丝。

他应该痛得难以站立,为何在他脸上看不出一点痛苦的表情?

她瞟了三夫人一眼,动了动嘴唇,想说现在不能杀她,至少不能在此时此刻杀了她。

颜如玉的身份是绣衣指挥使,他必须要将三夫人拖回直使衙门的地牢,交代口供,签字画押。

死在这里,他必然惹来猜疑。

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谁又忍得下来?

桑落淡淡道:“我先和我爹出去。”

三夫人得了片刻喘息,看着颜如玉手腕上的那一只手,心中又愤又怒又妒又怨。

若不是桑落,她何以走至今日这步田地?!

要不是桑落,岑陌本该享受着爵位,做着小圣人的伴读。

要不是桑落,她还能享受着面首的侍奉,京城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要不是桑落,她今晚也不至于一败涂地,输得毫无退路!

“贱蹄子!我跟你拼了!”三夫人突然发狠咬向桑落的手腕。

颜如玉反手一捏,磕磕作响。

三夫人的牙碎了。

血混着碎牙溅了一地。

三夫人阴恻恻地望着桑落笑,话已说不清了:“小贱蹄子,有几分本事。屋里一个,外面一个。想来你睡男人的本事,也不小啊。”

桑落看向三夫人:“你以为,天底下的事,都只能像你一样靠着张开腿来解决吗?”

不然呢?

三夫人就这么认为。

自古以来,公主和亲,百用不爽的美人计,多少家国大事不都是在女人裙子底下解决的?

桑落上前一步,睥睨着她:“你用‘血铅’炼制的‘活药’,注定会让岑陌多长出一个无用之物,也注定让你此刻腹中的孩儿,无法拥有常人之躯。”

三夫人身体一震,瞳孔颤动着。

是药!果然是药!

她怀疑过,但是不肯承认。如今血淋淋的事实放在她面前,她仍然不肯认输!

当了一辈子妾室,只想母凭子贵,为了活命,她想尽了办法,背着那么多条人命,怎么能是这样的因果?!

“胡说!你胡说!胡说!”她已没有了牙,一张口,就血流满出来。她张开双手,要去抓桑落,颜如玉上前一步,手一抬,瓣尖凝着一颗血珠。

手筋断了。

杀猪般的嚎叫响彻了整间密室。

他已从凛凛的杀意中清醒了些,看向桑落和桑陆生:“你们先出去吧,我还有话要跟她单独说。”

密室的门缓缓打开。

看着桑落带着桑陆生走了出去,颜如玉再关上门,缓缓走向三夫人。

香案上的烛台,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那些林立的漆黑的牌位背后的怨灵,如同得到了召唤,缓缓从幽暗的角落里爬出来。

“许丽芹,”颜如玉道:“回答清楚我的问题,我就给你一个解脱。否则,就慢慢折磨,折磨到你腹中的冤孽出世,看看是不是多了或者少了什么。”

三夫人已痛得完全无法思考了,听到这个话,她胡乱点了点头。

颜如玉蹲下来,缓缓问道:“当年你将我从禁卫营弄出来,是谁给你的消息?”

“是是我在点珍阁听到的消息。”

果然。颜如玉毫不意外这个答案。

当年的鹤喙楼楼主之争,比试输了的莫星河,定然会用这等阴暗的伎俩。

颜如玉问了第二个问题:“将我弄出禁卫营的主意是谁出的?”

三夫人痛得几乎要晕过去,脑子昏昏沉沉的。想了又想,在脑子里搜刮着当年的记忆:“是宫里的嬷嬷.”

“嗯?”颜如玉捏着她的手腕,力道渐渐加重,“叫什么?”

“故皇后宫中的孔嬷嬷。”

故皇后?

颜如玉手掌一收,几乎将她的腕骨捏碎:“你还想再骗我!”

三夫人只觉得剧痛席卷了全身,眼泪、鼻涕、血液,混在一起,连喊声痛的力气都没有:“没、没有。”

“说下去!”颜如玉松开了手,眼神晦暗不清。

三夫人断断续续地道:“故皇后总是找我要那些药,每次都是孔嬷嬷经的手.后来皇后薨了,她去皇陵守墓,就一直没见过面。

四年前的上元节宫宴,太妃没有请我出席,都在传我要失势。我就去找孔嬷嬷,她就说你长得好,太妃想收了你,让我将你弄出禁卫营,想办法送给太妃,也好保住我在国公府的地位.”

颜如玉感觉自己的血在逆流。

孔嬷嬷是故皇后的乳母。

故皇后,就是他从小喊到大的义母。

是当年大荔国的昭懿公主周玥怡。

若大荔国还在,虽无血缘,但他也该唤她一声表姐。可大荔亡了,她隐姓埋名,收养了不少遗孤,成立鹤喙楼。鹤喙楼的孩子都叫她义母。

她借了一个番邦联姻的公主身份,入宫成了皇后。伺机杀死万勰帝之后,她也暴毙而亡。

想不到,整件事,竟然是义母在推波助澜!

为什么?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不直接跟他说?反倒弄出这么多事来?是怕他太过骄傲,不甘主动去当一个面首吗?

一炷香过去,三夫人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痛觉已经麻木,她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到希望,只下意识地喃喃说着:

“颜如玉,你不能杀我,杀了我,就是与整个芮国的勋贵作对,你难有好下场”

“你以为你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手遮天,难道太妃不会对你生出戒心吗?”

“你留下我,我替你稳住勋贵,到时,勋贵都是你的人。太妃才会有所忌惮”

颜如玉站了起来,笑得如地狱来的厉鬼:“我答应了你女儿,要给你一个体面。”

女儿?三夫人怔怔地想着,她哪里来的女儿。她只有一个儿子,是国公府的世子。将来是要袭爵的世子。

“你和闵阳的罪证,是她给我的。”颜如玉缓缓说道,“她交出罪证,要换你死得体面。三夫人,你说,怎样才算体面呢?”

说着,他的手一抬,挑断了她的脚筋:“这样如何?你有孕在身,就让你尝一尝当年广阳城中孕妇的死法吧。”

那一场屠城,城中孕妇六十九人,尽数被剖开了肚子,确定胎死才肯罢休。

三夫人是记得的。

记得很清楚。

但是她从来不肯回忆。因为广阳城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她从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她只是想活!她能有什么错?

“不——不要——”三夫人浑身抽搐着,歇斯底里地喊着,“不要杀我!我认错!我认错!不要杀我!我不过是个小妾,是那个死鬼!还有姓方的贱人!是他们逼我,逼着我去的!他们想去,又不敢去。”

当年岑家家主和主母方氏要她去献的是一颗毒药,想着出了事,有人追究起来,他们就把许丽芹打杀了交差。

偏偏许丽芹多留了一个心眼,不但将毒药换成了活血化瘀的药,保住了自己性命,还抢先在万勰帝面前表了功,这才得了国公府三夫人的地位。

“我知道,”颜如玉笑得了然。想她不过一个小妾,如何能给大将军献药?没有家主和主母的引路,她连大将军府的门都进不去。他缓缓说道:“不急。都会死。”

刹那之间,玉色的兰剜进了她的心窝,血汩汩而出,蔓延到屋里的每个角落。

颜如玉转过身,上了一炷香,将她提到那些牌位之前。

“忘了告诉三夫人,勇毅侯也是这样体面地死去的。”颜如玉笑得毫无温度。

三夫人忽然明白了什么,睁大了眼睛。

颜如玉也是鹤喙楼的人!

整件事,都是他的算计。

被刺杀是他的算计,中毒也是他的算计!

中秋月圆夜,他要报仇。

禁卫、府兵、乃至国公府的所有人,都是他的血祭!

一阵痛苦的、不甘的气息从她咽喉轻轻溢出。

彻底没了生息。

密室之外。

有个黑影暗卫守在门边。

桑陆生不敢多说话,桑落看他惶惶不安,低声安慰了一句:“爹,别多想。”

怎么可能不多想?

一整晚经历了生死,又听了这么大的秘密,现在外面的士兵正在搬动堆成山的尸首,密室里的颜如玉还在杀人!

“桑大夫!”

屋外的将军抱着拳唤了一声。

桑落怕被人发现了密室的端倪,示意黑影站在屋内,她带着桑陆生走出卧房,反手将卧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刚才三夫人说屋里一个,指的是颜如玉,屋外这一个,应该指的就是他了。可这年轻的将领,看着眼生。桑落辨认了好一阵,也想不起来:“你是?”

“桑大夫医术虽好,眼力却不好呀。”那年轻的将军笑道,捂着半张脸,只露出眉眼。

是贺飞?!

桑落这下也忍不住:“贺将军,您怎么把胡子剃了?”

一句话就问到了贺飞最羞涩的点。他摘下满是血的头盔,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答了一句:“内人——她让我刮的。”

孙茹嫌他胡子太扎了。

桑落并未多想,只问道:“上次听万大夫说,夫人她已有了身孕?”

贺飞连连点头,满脸的激动,又深深地作揖:“内人身孕三月有余。只是前阵子吐得厉害,我怕她胎像不稳,一直不敢让她出府走动。她说待进了九月,一定要请您过府吃饭,好好答谢您!”

“您今晚救我们于水火,我们该谢谢您才是。”桑落认真一福。

贺飞摇摇手:“这是太妃的意思。”

颜如玉早知道禁卫靠不住,和太妃联手搞了这一出姜太公钓鱼。清理了禁卫营,又震慑勋贵。动用的还是太妃最信得过的娘家人——吕家军。

贺飞一听说是来救大夫,干脆主动请缨,来了丹溪堂。

两人站在院中说话,有个小兵跑了过来:“将军,我们好些弟兄受伤,想找些伤药。”

桑落立刻挽起衣袖:“我和我爹可以救治!受伤的都抬进来。”

她一边说一边往内堂去取药瓶,手过之处,忽然发现前日给颜如玉吃的那一瓶止痛药,瓶子空了。

她的手一顿。

难怪刚才给颜如玉把脉发现他的脉象不正常!

本该痛得直不起腰来的伤,他竟然无动于衷!

原来是吃了一整瓶止痛药!

“蠢!”她低声骂了一句,一边将止血缝合伤口的器具交给桑陆生,一边拿起紫血散往卧房跑去。

“爹,你先应付着!”

她跑进卧房,黑影依旧伫立在那里。

“颜如玉出来了吗?”

黑影摇头。

桑落去转神龛上的香炉,转了好一阵,门根本打不开。

她只得问:“怎么开门?”

黑影还是摇头。

桑落急得不行。

止痛药只能止痛,又不能治病。脉象那么虚弱,显然是重伤失血的,他察觉不到痛,失血太久,就会休克!

她拍了拍那扇打不开的门,低声喊道:“颜如玉!你快开门!”

门纹丝不动。

她继续拍着,力道渐渐加大。声音也变大了:“快开门!颜如玉!”

门,仍旧没有打开。

她转过身问黑影:“柯老四呢?知树呢?他们去哪里?”

黑影很无辜。每个暗卫都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务,如何能知道别人的事?

见黑影一问三不知,桑落又只得去拍那扇密室的门。

这一次,门终于开了。

门内,颜如玉一身血红地靠在门边,有气无力地看着一身绿衣的桑落,衣带的结还是他系的。

他眸光很柔,很软。

桑落攥紧药瓶冲上前,指尖触到他腕脉的瞬间瞳孔骤缩——本该细若游丝的脉象此刻狂乱如脱缰野马,分明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你吃了多少止痛丹?”她二话不说,赶紧将紫血散倒出来,塞入他口中。

“忘了。”颜如玉缓缓抬起脚来,往外走,每一步都是血印。如此虚弱,还不忘反手将密室的门关上。

他一身湿漉漉的,一摸,竟然都是血。

桑落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三夫人的血,也分不清他身上的红是衣裳的红,还是血的红。

黑影上前来扶着颜如玉,两人合力将他抬到床榻上。

桑落费力地褪去他的红衣,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又添了新伤。

血,将他白色的里衣都彻底浸透了。

她要转身去拿针线来缝合,腰间再一紧,不出意外的,颜如玉的手死死攥着她的衣带,一点也不肯松开。

她取出柳叶刀割断衣带,由着他抓着那一角布料。

像是溺水者抓住的一根稻草。

——

中秋的清晨。

丹溪堂内已被清理干净。

但一夜的激战,血早已浸入泥土之中,血腥味久久不肯散去。连带着常来抓虫吃的鸟儿也不敢靠近。

贺飞带着受伤的士兵离开了,留下了一队人马守在丹溪堂外。

桑陆生经过一夜的惊吓和忙碌,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神情有些呆滞。桑落将他安顿在内堂,给他吃了一颗助眠的药。这才彻底合眼睡着。

回到卧房,守护的黑影已经离开了。

颜如玉脸色苍白,浑身都绑着绷带斜靠在床头,手里捏着那一角衣带:“桑大夫,胆子当真不小。”

什么?

颜如玉凝望着她:“知道了我这么多秘密,竟然不怕我杀了你?”

桑落很是无所谓:“颜大人今日不能杀我。”

“哦?为何?”

“今晚还要去国公府赴宴,难道不需要留一个人在身边,替你挡刀吗?”

孩子病了,发晚了。抱歉。争取明日多补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