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定下神来认真学,才不过两日,月奴的剑法就精进了不少。月奴自己没有发觉,梵音一直陪着她一起,了然于心。
这一日午后,月奴吃过饭,搬了个躺椅,顺了根竹枝,闭着眼躺在竹林间休息。微光拂面,伴着阵阵鸟鸣,只有竹叶随风响动的声音。
咚咚——
沉沉的两下撞钟声,惊得月奴猛然坐起。在院内照顾果蔬的梵音似是想起了什么,放下水洒,出来寻月奴。
“怎么了?”
梵音一脸的神秘,将随意摆放在地上的两把竹剑收回院内,拉起人就往山下去。
“诶诶……去哪?不是不让下山吗……”
“总不能天天将人关在山上,这边有一条下山的小路,跟我来。”
“你不是大师兄吗,你这是带头作乱……”
“怕什么,又不是让你作乱。”
“我有什么好怕的,该你怕。”
“不怕。”
“你这也太目中无律了,我才不跟。”说着,甩开了他的手。
“好不容易开次山,你确定?”
“确……等等!开山?”
月奴原以为只有晨间才有开山一说,这会儿听梵音这么说,好奇心全被勾了起来,缠着梵音解释。可梵音低头一笑,只顾自己往前走,一句都不肯答,月奴赶紧跟了上去。
每月月中的一两天,圣奚山总会开山。这个月,已经十七了,等着那些弟子们一个个都心浮气躁了,才响起了开山的钟声。不响倒还好,这一响,满山的人,都丢了手里的活计,回家的掉头就去收拾东西,不回家的也要下山好好玩一阵。
所谓的开山,只不过是准山上的弟子随意进出,也准许山下的百姓入山,或来观摩,或是住上一天。然而,一到傍晚,还是照常会封山,无论是山下的弟子想回来,还是山上的百姓想出去,都没有法子。
这一边,月奴跟着梵音,一直到了山脚下的一户农家。
梵音站定在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门内传来急急的脚步声,门很快就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小人儿张着双臂,直接扑到了梵音的怀中,还拿小脑袋往怀里蹭了两蹭。
“梵音少侠,你可来了,这孩子一直等着呢。”
“嗯呢嗯呢,梵音哥哥,我等得儿都要谢了。”
梵音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对着屋内拄着拐杖的老人叫了声“田伯”。那五六岁的小女娃从梵音怀里探出头来,吮着小指盯着梵音身后的月奴。
“这个姐姐是谁?”女娃好似想到了什么,抱紧了梵音,“梵音哥哥是我的!”
“囡囡别闹……咳咳……”
听到老人咳嗽,小女孩赶忙从梵音怀里跳了出来,扶着老人到椅上坐下,抚着老人的背给他顺气,又倒了杯水端到老人的嘴边:“爷爷喝点水……”
“田伯,怎的咳得还是这般厉害?”
“唉……毕竟人老了,我是无所谓,就是小棠这孩子,没爹没娘的,就想以后给她多存钱嫁妆,也能嫁个好人家……”
“为什么不把小棠送上山去?”
田小棠抱紧田伯的胳膊,瞪向月奴:“我不要上山,我要和爷爷一起!”
“小棠还太小。”说着,又带着温和的笑转向了小棠,“小棠,来,这个姐姐叫阿璃。”
田小棠哪里肯叫,赌气地“哼了一声,撇开头去。
“阿璃姑娘,这孩子就是这样的性子……”
“没事没事。”
月奴摆摆手,一歪头,瞧见桌上唯一的一个苹果,眼珠骨碌一转,拿起苹果用衣袖胡乱一擦,就要往嘴里塞。田小棠惊叫着,朝月奴的手里扑过来。
“不准吃!这是我给爷爷的!你还我!”
“嘿嘿……”
月奴坏笑一声,掉头就往门外跑,一边跑,嘴巴已经咬了上去。虽然汁水很足,但很涩,一点都不甜。田小棠瞧见月奴真的咬了下去,往地上一坐,拍打着地“哇哇哇”得哭了起来。月奴最后咬了一大口,将果核往那边的小土堆一扔,随手在衣上一抹,忙将小棠从地上抱起。
“坏人……坏人……哇呜呜呜……”小粉拳砸在月奴身上,别说,还真有几分劲。
“好啦好啦,小棠哭,别哭了,姐姐赔你就是了。”
“你…你拿什么赔啊……”
“保证是好东西……”说着,手往怀里去掏,“你瞧。”
田小棠一下子止住了哭,双手拿过面具,把金面举得高高的,爱不释手。
“怎么样,是好东西吧?”
“嗯嗯,阿璃姐姐,这面具真漂亮。”
“那就送给小棠了。”
田小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金面塞回了月奴手里:“这么漂亮的面具,一定很贵,爷爷说的,小棠不能拿。”
“这是姐姐路上捡的,拿着吧,赔你的大苹果。”
“真的?”
“嗯。要藏好,知道吗?”
“嗯嗯,知道啦。”
小棠兴奋得拿起面具,在自己脸上比划着,不停地问着“好看吗”,月奴笑着不答话,摸了摸小棠的小脑袋。
梵音扶着田伯从屋里出来,田小棠赶紧把金面塞进怀里,对着两人露出一个大笑脸。
田伯戳了戳她的小脑瓜:“你啊,你啊……”
瞧时辰差不多要封山了,梵音与田伯告别,叮嘱着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田伯一一应下。月奴朝小棠挥了挥手,比了个“嘘”的手势,小棠咧着嘴把头点得如同拨浪鼓。
两人也不再从小路走,直接上了回山的大道。
晚间,山脚下的小屋内,田伯拿着金面,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不时摸摸冰凉的面具,忽而拿起,放进嘴里一咬,差点酸掉他的老牙。他抖着手,将金面放回桌山。
田小棠在小屋的角落里,垂着头,不停地绞着手指,紧咬了下唇,快要掉下泪来。
“这是阿璃姐姐送我的,真的,爷爷……”
就算他老糊涂,他也知道这金面代表着什么:“囡囡,这面具咱不能收,你快送回去……”
“不要,阿璃姐姐赔我的,我不要!”小棠朝田伯大声嚷着,泪哗哗就流了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
“爷爷……哇呜呜呜…阿璃姐姐让我藏好的……都…都是我…不该拿给您看的……呜呜……”
“好了…囡囡不哭,好好…我们不还……”
“哇呜呜呜……”
田伯抱紧了小孙女,在心里低叹一声。眼又瞥见桌上的金面,连心都不禁抖了起来:这是何等的恩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