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听到母亲这句问话, 心跳几乎停了片刻,君上……喜欢她?
不,这怎么可能, 君上不过是因是自己的师父,且自己又帮过他,所以给自己几分薄面罢了。虽然他今天惩戒了王贤妃,但是昭宁心里明白,绝不光是因为她的缘故, 应是王贤妃本就有问题, 君上早已不想留她了。何况……她又怎能得到喜欢呢, 前世便从未有人喜欢过自己, 这么追求赵瑾, 也只是让他对自己越发厌恶。今生, 倒是听到姜焕然说过喜欢自己,可很快他也放弃了, 另娶了旁人,君上是什么身份地位, 什么环肥燕瘦没曾见过, 何以会喜欢自己呢。
只是母亲不知道自己与君上的渊源罢了。
昭宁摇头道:“母亲,您不明白, 这当中缘由复杂。”
昭宁这般说, 姜氏也不能说什么。虽然亲事是假的,但是至少,日后应该再无人敢欺负昭宁了, 这倒也是件好事。
谢煊也道:“不论如何, 你以后在外行事要十分小心才是!”他叹了口气,若是真的, 那自然是一切顺遂,女儿从此身份再也不一般,但若是假的,那可就不太好处理了。
三人正在说话,门外响起喧哗的声音,仿佛是有人来了。
三人都往外看,那些来拜访的宾客应当都被谢景二人拦下了才对,谁人能进得来景荣院这边?紧接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走过来,他们也立刻就认了出来,来人不是盛氏夫妇还能是谁!
两人面上也是极度的喜悦,盛氏走得太快,差点撞到了花台,被姜远望拉住。姜氏和谢煊立刻起身迎二人,谢煊有些疑惑:“舅兄,嫂嫂,你们怎么来了?”
看两人的模样,不难猜出他们已经得知了昭宁和君上之事。但他们今日并未去参加筵席,这消息竟然传得如此之快?
盛氏夫妻简直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她们与谢煊夫妇不同还在于,他二人可也是君上的狂热崇拜者,只是以前君上高高在上,活在传说之中,能远远地看一眼都已经三生有幸。而如今,两人竟然得知,自己的亲外甥女,竟然与君上相识,是君上的妻!偶像仿佛瞬间就在身边了,他二人能不激动么!
盛氏拉着昭宁的手道:“昭昭,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来的路上才听说,真是万般不敢信!要不是在你家门口见得那么大的阵仗,又听亲家公亲口说了,我俩都还不相信!”
姜远望也激动地拉住了侄女的衣袖,眼睛里闪动的都是对偶像的崇拜:“昭昭,你……你竟然与君上相识,你竟以前不告诉舅舅!”又搓了搓手,“你能给舅舅要个墨宝吗!或者,你什么时候和君上再见,舅舅能在场吗?”
姜远望已不知偏向何方,根本找不到重点,被盛氏推开:“一边儿去,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姜远望在一旁摸了摸鼻子,不怪他,这当真是他的第一反应。只有他们这些身经沙场,带兵打过仗的人,才知道君上有多么牛,当真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军事天才,他当真是崇拜得很!
盛氏仍然真挚地看向昭宁:“昭昭,你快和舅母说说,究竟怎么回事!”盛氏脑子转得快,又想起了更多的事,“昭昭,之前你们家里遇到的事,还有你大舅舅的事,可都是君上在暗中帮忙?”
她这么一说,姜氏也立刻反应过来了,与盛氏一拍即合:“嫂嫂说得对,当时我便说,煊郎那事怎能如此轻易地解决,实在蹊跷,魏氏还认了是她们的功劳,我呸!”
姜氏也把刚才谢昭宁说的话抛到了脑后。什么假的,假的看起来既然如此像真的,那就是真的!
盛氏何尝不兴奋,昭宁没能与姜焕然在一起,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总想着该如何给昭昭觅得佳婿,眼下有了这般真龙天子的夫婿,不比姜焕然强得不知多少,她还有什么遗憾,她都要高兴疯了。
昭宁看着大舅母和母亲都已经热闹地说起来,根本没人再顾及她说的亲事是假的这件事,也叹了口气,罢了,随便她们说吧,反正此时她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这时候,外面又有热闹的声音响起,好像还有人来了。
昭宁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疼起来,怎的今日这般多的来人!这又是谁!
紧接着声音就传了进来:“父亲、母亲,孩儿入选禁军,特来给你们报喜了!”
这下人没来众人就已经知道了,是去皇城司的谢承义回来了,他竟然被选入禁军了!
谢承义大步走进来,他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着家了,人也晒黑了,身体比原来更为结实,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一看景荣院中竟有如此多的人在,气氛也很是热闹,他连忙给舅舅舅母、父母请安,又向着昭宁拱手,才坐下来倒水喝:“舅舅舅母,你们今日怎的来了,对了,我怎么看今日家里好生热闹,门房堵了许多人,究竟怎么了?”
姜氏就来了句:“你妹妹嫁给了君上,要当皇后了。”
谢承义顿时吓得掉了凳。
他一脸的震惊……母亲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在这种消息下,他被选入禁军这样的大事,突然变成了十分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张张嘴,看向一贯熟悉的妹妹,怎的今日怎么看怎么陌生了起来。他道:“我……这……妹妹……这……”千言万语凝成一句,“你们没有开玩笑吧?”
谢承义自然知道,母亲不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毕竟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他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反应不过来。甚至开始想象,他突然能被选入禁卫军,是不是有什么暗箱操作!
家里所有人都热议鼎沸,昭宁此时也都不解释了,反正解释了也没用。她问盛氏:“舅母,您说您在来的路上听说此事,您来是要做什么的?”
盛氏这才想起来把来的正事给忘了,实在是昭宁这个事太大了,大得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红色的绢做的请柬来:“是你姜芫表姐出阁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就是后日。我和你舅舅特来给你们送请柬的。你姜芫表姐还想要你给她梳发呢!”她想了想又道,“只是没料到你现如今是这般情况,若是出门,恐怕会遭人围观。我回头跟你表姐说一声,你便别去了。”
昭宁拿起那张请柬看了看,姜芫对她十分好,她出阁的大日子,她不能不去。她道:“到时候我悄悄从偏门进去吧,别引人注目就是了。”
谢煊也点点头:“你去也好,这两日家里恐怕也不会消停,你去你舅母哪里倒是能轻松些。”
被昭宁提醒了正事,盛氏也终于按捺下了激动。她和姜远望还有好多家请柬要去送,先来送了昭宁这里罢了,她道:“舅母还有几家要去送……那后日一早,舅母派车来接你!”
昭宁便亲自送舅舅舅母出了垂花门。
日头微斜,此时天空已是阴云密布,寒冷的朔风起了,昭宁拢紧了斗篷,觉得恐怕是又要下雪了。
她听到一墙之隔的外院仍然人声鼎沸,颇觉头疼。明明就是假的……但是再这般下去,往后想要澄清可就越来越难了!该怎么办才好,会不会影响到师父那边,昭宁有些忧愁。
昭宁往回走去,才发现自己的脚步仍然是轻飘飘的,原来其实,她也还没从今天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后日一早,就是姜芫出阁的日子。
一大早便吹下严雪,顷刻间汴京城再度银装素裹,但昭宁推开槅扇,看到满目的银白时,雪已经停了。
昭宁换了件浅红色的杭绸夹袄,梳得个简单婉约的发髻,就准备出发前往姜家。
盛氏为了不让她露面,早就将姜家的马车赶到了谢家的照壁,把昭宁直接从这个门接到那个门,面也不必露。但等昭宁到照壁时,才发现马车旁边竟然立了两个陌生的带刀的侍从,他们手臂筋骨遒劲,目露精光,看到她对她拱手道:“昭宁娘子,属下等是殿前司副指挥使冯远冯大人派来庇护您的。冯大人说,日后您若出门,我等皆随侍左右,一切事务但凭您的吩咐!”
昭宁先是被这二人吓到,想了想,眼下情形跟以前不同了。她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他们跟着总是没有坏处的。她道:“那劳烦二位了,你们跟在身后就是了,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可告诉我!”
两位侍从道:“娘子客气了!”
昭宁这才带着樊星樊月进了马车,车夫扬起鞭子,马车便嘚嘚朝着姜家而去了。
这两日在家中,昭宁也并没能松口气,虽然外面来的人见不到她,可是两家各房的人都是轮流‘求见’她,语气无比恭敬,态度无不诚恳,连魏氏和白氏都一反常态,对她谄媚讨好至极,魏氏甚至趁着旁人没注意,跪下向她认错。
昭宁一边看到她涕泗横流哭诉自己的愚蠢,一边嘴角微动。
她对魏氏仍然没有任何好印象,但她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毕竟她又不是真正做了皇后。但这两日应付这些人,可是将她累够呛,如今出来,也算是能透口气了。
昭宁揭开车帘往外看。
街道两旁都堆着积雪,孩子们穿着新衣裳在打雪仗,扔炮仗,算一算时日,的确再没多久就快要过年了。她的眼中微染上一些光芒,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的第一个新年呢。
两刻钟后,马车穿过御街,转过崇明门内大街,到了西照坊旁,姜家宅院外面。
姜家宅院今日当真是张灯结彩,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子,人们正络绎不绝地往来。还有下人拿着笸箩出来,在门口洒铜钱和喜糖散喜气,许多孩子都在抢。昭宁看着这般热闹的场景也笑起来,不知道表姐穿着嫁妆是什么模样,现在是不是正忐忑等待出嫁呢,还有嫁的新郎官是什么模样。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表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