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9日,岛屿几乎完全陷入黑暗时,两个土著才跟着陈舟回到木屋。
月已经由圆转缺。
昏暗的山路被皎洁的月光照亮,茂盛的庄稼随风摆动,围墙内的瞭望塔再次点亮了灯火。
……
多多鲁和阿豚坐在铺了褥子的床沿,望着床头柜上的油灯出神。
今日的一切所见所闻对二人都是闻所未闻的,新奇的事,甚至干的活儿也是二人从未做过的,新鲜的活儿。
从陈舟推的板车,到山下营地,沙滩上的木石墙,那副狰狞厚重的铠甲。
再到陈舟手中的鱼竿,无需钻木就能点燃的篝火,还有那味道绝佳的烤鱼……
被解救后的生活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因为有同伴的存在,二人反而还觉得在这里的生活不但比在部落中幸福,而且也不孤独。
想到这里,多多鲁不禁摸了摸吃的圆滚滚的肚皮,起身拉开抽屉,取出了剩下的半块巧克力。
“阿豚,给。”
在灯火的照耀下,他将半块巧克力掰成两半,递给干瘦的同伴。
阿豚本想接受,想到父亲的遭遇,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这是天神给你的恩赐,我不能要……”
话还没说完,多多鲁便抓住他的手,强硬地将巧克力塞进了他的手中。
“阿豚,你还不明白吗?
我们已经离开部落了,这里是天国。
在天国,仁慈的天神不会割掉你的耳朵,在天国,也不会有人夺走你采集的粮食,只丢给你几颗野果。”
他棕黑色的眼珠中映着燃烧的灯火,闪烁着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名为希望的光。
视线穿过床边的玻璃窗,多多鲁望向矗立的瞭望塔,语气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崇敬与憧憬。
“这里是我们的新家园,我们重新活过来了。
你懂吗?
阿豚,我们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们了,我们现在比首领,比祭祀更接近真正的天神。
他就像父亲爱孩子一样爱着我们……”
语毕,见阿豚仍望着掌心的巧克力保持沉默,多多鲁拍了拍阿豚的肩膀,再次出声鼓励。
“放心吃吧,吃完我们就睡觉,明天你可以抓更多的鱼回报天神。”
……
犹豫了片刻,阿豚终于试探着拿起巧克力放在口中,小心翼翼地慢慢咀嚼,感受这神奇食物的甜美。
他一边吃着,一边望向屋后的石墙,或是看着木屋的门,像是怕那里突然蹦出两个人割掉他的耳朵。
好在他所畏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直到巧克力完全融化在他口中,夜依旧静谧。
呼
多多鲁按照陈舟的教导,吹熄了油灯,木屋内温暖的昏黄光芒消失了。
“睡觉吧阿豚,我想快点到明天。”
说着,多多鲁脱下裤子爬到了床上。
薰衣草的香味环绕着他,他按着柔软的褥子,慢慢躺下,将头轻轻放在了枕头上。
他感受到了轻松,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许多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侧过头,隔着玻璃恰能看见天上繁星,还有星空下的窑洞外墙,多多鲁发自内心地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心中充满虔诚。
他似乎又感受到了,那只无形的脚踏在了后脑,它依旧温柔,依旧悲悯,还带给他一种最憧憬的感觉——
安全。
……
已经对两名土著产生了初步信任,19日晚陈舟并未再登上瞭望塔监视两名土著。
不过他也没早睡。
比起以往,今日的工作量实在少得过头了,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休了一天假。
混身的肌肉还未活动开,下午足足钓了好几个小时鱼,然后生火烤鱼,饱餐一顿,一天就结束了。
临到晚上,他无处发泄精力,只能点亮窑洞中的灯,忙些其它事情。
……
两个帮手的加入已经让他尝到了甜头,陈舟迫不及待地想要培养好两名土著,然后把所有繁琐的,机械重复的工作都丢给他们。
今晚他所思考的,便是怎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教会两名土著种地,放牧,让他们照顾好他辛辛苦苦耕作的庄稼还有好不容易抓回来,驯化过的山羊。
靠语言或者肢体语言沟通显然是行不通的。
陈舟最终决定发挥特长,用最便于理解的表达方式教学——绘画。
窑洞中剩下的白泥板还有不少,他连夜绘制了几张关于植物生长过程的教学图。
每张泥板上的图画都分成数个小图,用阿拉伯数字写了标识,还有汉字注释——汉字可以在日后土著学习汉语时发挥作用。
陈舟贴心地为土著标明了许多庄稼生长过程中可能遭遇的危害。
比如说浇水,图例里有浇了适量水,庄稼茁壮成长到成熟的过程,也有缺水以后庄稼枯萎,水太多庄稼烂根死去的图画。
再比如说野草、虫害,还有啮齿类动物和鸟类对庄稼的危害。
凭着对林地边缘一带生物的了解,即使此刻没有亲眼见到常见的几种野草,以及类似菟丝子的寄生植物,陈舟依旧准确地用炭笔画出了它们的模样。
至于喜欢啃庄稼的甲虫、近乎在庄稼地附近绝迹的野兔和老鼠,还有嘴欠的鸟,都像通缉犯一般,被画在了白泥板上。
为了让土著更准确地了解植物从种子到成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陈舟绞尽脑汁,凭他有限的植物学知识,画出了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开结果,最后枯萎死去的所有变化。
勾勒完最后一笔,喝了一口水,陈舟已经觉得分外疲惫。
他原本还想一鼓作气,把沤肥,上肥,浇水以及给杏树、橘子树等树种剪枝等内容也画出来。
但他往常绘画都是放松心情,凭着灵感绘制自己想画的,富有美感和艺术感的作品。
搞这种严谨的,需要准确表达的“教材”实在太耗费心神,熬到半夜,他就坚持不下去了。
“得了,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以后有的是时间,还是先画到这吧!”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吹熄书桌旁的油灯,陈舟走向卧室深处。
……
12月20日一早,洗漱过的陈舟做了顿早饭,给两个土著送去两碗热腾腾的肉粥后,立即按照计划,准备开始他“教书育人”的新工作。
不过在拿出辛苦绘制的“种地指南”之前,他还得先教会两个土著,如何更好的生活。
比如最基本的烧水饮水、生火煮饭问题,还有饭后洗涮餐具,妥善保管,留待下次使用一事,以及怎样正确使用餐具,用勺子喝粥,用筷子夹菜。
他可不想当土著的保姆兼厨师,顿顿给他们做饭吃,那怎么能叫甩手掌柜?
……
待两名土著别扭地捏着勺子,端着碗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小心地吃完整碗肉粥,没让他们立即收拾餐具,陈舟先带着他们解决了一下个人生理问题。
随后,他领着擦完屁股的土著来到窑洞院内,分配给他们一人一个小号木桶还有扁担。
示范了怎样用扁担挑木桶,见土著少年都学习的不错,陈舟便在前面带路,领着两个小家伙来到了山涧。
灌满两桶水,他再次挑起扁担,以身作则,将水挑回了木屋前。
两名土著吃过饭不久,挑着扁担走了段山路,出了一身汗,恰好有些渴,回到木屋以后便想直接喝凉水。
陈舟及时地制止了二人,然后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火镰。
自从有打火机以后,为了方便省事,他已经很少使用火镰了。
窑洞里一直都有保存火种,平时生火往炉灶里放根干树枝就行。
长期不用火镰生火,乍一在室外生火,陈舟的手法着实有些生疏,又是收集火绒,又是拣干树枝,好不容易才在土著面前生起火。
没想到自己的表现这么不堪,陈舟被阳光晒黑的老脸难得一红。
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土著少年可不知道陈舟以前只用几分钟就能用火镰生起火。
他们只知道部落中的火种需要一直保留,如果熄灭,至少要用半个小时甚至更多时间才能点燃新火。
而且点火过程远不像陈舟这样轻松,往往要把生火者累得满头大汗。
在陈舟眼中分外落后的火镰,对两名土著来说已经是世间难寻的神器。
因此看到火焰逐渐旺盛,两人的眼睛不禁亮了起来,看着手中的火镰,都有点跃跃欲试。
……
示范过程中陈舟心理压力巨大,生怕自己点不着火。
好在旱季的岛屿足够干燥,就算在室外生火,过程也比较顺利。
篝火熊熊燃烧,往里面添了几根枝子,他终于示意两名土著按照他们学习到的火镰使用方法,自己生火。
……
虽是自幼生活在原始部落中的人,但两名少年的智力并不比现代人低。
按照他们的年龄计算,倘若他们生活在现代的话,应该正在上初三或是高中,这时候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都在人生的巅峰阶段。
多多鲁的记性比阿豚更强一些,看过陈舟生火全程,他立即拿起火绒,在地上挖了一个避风的小坑,蹲下身子拿起火镰往放在坑中的火绒打火星。
不过记性再好,缺乏对火镰这件生火工具的理解和使用经验,他的前几次尝试还是不可避免地失败了。
但有老师的好处就在这里,作为一个用了将近一年火镰的老使用者,陈舟虽然已经用的不熟练,对于火镰的使用技巧和细节却深深印在脑子里。
见两名土著使用的方式不对,他便立即予以纠正,并从各个角度向他们展示火镰的正确用法,教授最快生火的细节。
照着葫芦画瓢,本来就不笨的土著很快就掌握住其中要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趴在地上的阿豚就后来居上,领先多多鲁第一个生起了火。
“呜”
亲眼看着火焰诞生于自己手下,阿豚轻轻吹着燃烧的火绒,见火焰扩散壮大后,立即抬起被烟熏黑的小脸,激动地发出一声欢呼。
没多久,他身边的多多鲁也成功点起了火,两人拿着陈舟给他们的火镰,习惯性的又往地上趴,试图用这种方式表示他们对“神之恩赐”的感激。
但这一次,陈舟并未像从前一样接受他们的礼节,而是用他们刚搞懂不久的一个字回答了他们。
“不!”
陈舟严肃地表示拒绝,随后将二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用威严的表情和沉重的语气明确地阐述自己对这种礼节态度。
正当两名土著为神的拒绝感到惶恐的时候,陈舟抓住多多鲁的身体,将他摆成了另一个姿势——
单膝下跪,低头,右手攥拳按向左胸心脏位置。
“这样,对!”
陈舟说着,用他宽厚的大手按住了多多鲁的头顶,声音尽可能温和且肯定。
……
待两名土著少年摆脱对他拒绝臣服的恐惧,理解新姿势的含义,并摆出一样的姿势后,陈舟大感欣慰。
挨个抚摸土著的头顶,除语言方面的鼓励外,他还从兜里掏出了提前准备的巧克力,掰给他们一人一块。
“这样就顺眼多了。”
说着土著听不懂的话,往两名少年生起的火堆添了块柴,陈舟走向窑洞。
生火已经教会,接下来,该告诉他们怎么烧水,怎么洗脸刷牙洗衣服,以及为他们灌输喝热水吃熟食的概念了。(本章完)